怪人羞涩低头。张振勋窃笑,说:“不仅我,你也认识此人!”黄恒莫名其妙,围住怪人转了数圈,焦急地说:“我又怎会认识此人!张少爷,是我疏忽,看见此人衣着和景中相同就以为是他。杜景中,你到底人在何方?”张振勋却笑笑说:“眼前此人正是杜景中!”怪人不禁窃笑。
黄恒看着怪人总觉得脸熟,听张振勋一说,方恍然大悟,顷刻又大惊失色,期期艾艾向怪人说:“大....大小....姐,请恕小...小...人..无..无礼!你...你可为...为难人了!我等如何..如何向老爷交代?”未想,此怪人竟是何晞婷。何晞婷顽皮一笑,回应:“我自会担当!”
何晞婷深知父亲独力支撑事业,甚是劳累,因此经常概叹自己生为女儿身,难为父亲分忧,更希望可以做些事情使父亲感到欣慰。得知何晟甫要安排水路运送银货,何晞婷就向父亲请求,要和张振勋等一同押运。
何晟甫却说,“女儿家和几个男子一路同行,成何体统!”便断然拒绝。何晞婷却认为父亲迂腐,而且对张振勋又素有爱慕之情,认为押运银货乃公务之事,一起同行,亦无不妥。就暗中请求杜景中帮忙,扮成男装混到送货伙计当中,跟到码头,再乘匆忙之机,扮作杜景中登船,一心想完成押运,以使父亲另眼相看!
货船下午离港,预算翌日清晨便到达巴达维亚港口。奥克约定在码头收货,如果顺利,当日晚上即可返航,前后不过三天时间。张振勋让出客仓,给何晞婷作息,自己和黄恒在仓外打盹。是夜,星空浩瀚、微风轻送,桅杆船缆、海扬微波,声声交融。
突然,船上却闹起躁动,顿时人声鼎沸,洋人船员脚步急乱,大叫“派鹅唉铁!派鹅唉铁!”“不好!是海盗!”张振勋惊叫。何晞婷冲出客仓察看,张振勋急忙阻拦,说:“海盗杀人越货视作等闲,船上已危险万心,留在仓内,千万不要出来!”何晞婷只好退回仓里。张振勋又吩咐黄恒守在仓外,誓保护大小姐周全,遂寻声察看。
刚踏上甲板,就看到一群腰系长刀的海盗迎面而来。带头的海盗披头散发,魁梧强健,手持洋枪指着张振勋,大叫:“蹲下!”
海盗既说华语必为华人,张振勋大叫:“我等华人应自强不息,为何甘作强盗?”“哈哈……”海盗大笑,带头的回应:“英雄不问出处,我等为势所迫,盗亦有道!”张振勋恼怒,叫骂:“杀人越货,劫掠不义之财,何为有道?”带头海盗竟理直气壮,回应:“我等劫富济贫,此为道也!”“好…说得好!”众海盗齐声附和。
“一派胡言,船上货物尽出自辛劳之手,你等劫去财物就如探囊,不劳而获,可有羞愧之心!”张振勋怒骂。“口舌之争!”带头海盗不屑地说。此时,海盗已把张振勋包围。带头海盗枪口胁逼,群盗立刻一拥而上,将其五花大绑,抬到甲板边上。
原来已有多人被绑于此,包括船长和多名船员。张振勋和其它被绑之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陆陆续续,又有更多的人被绑于此,包括何晞婷和黄恒。未几,船上之人已悉数被绑。那个带头的海盗把洋枪插回腰间,遂说:“各位,委屈了!所谓山水有相逢,我等出门在外为的是财,只要大家配合,绝不会害命!”
此时,一个小喽啰兴奋地走到带头海盗身旁,低语了几句。那带头海盗稍有思绪,遂说:“货船仓里,有一大批银货,请问货主可在船上?”张振勋想,这伙人果然为银货而来!于是大叫:“货主在此!”可同时,何晞婷和黄恒也异口同声大叫。
“好!既然货主在此,我也不为难他人。”说毕,带头海盗只留下张振勋、何晞婷、黄恒、船长和船员等,其余人则悉数赶到救生木艇,指出海岸线方向,让其自行划回。此时,张振勋大叫:“我乃银货货主,其余二人皆为伙计,你等扣下我已足够,放二人回去!”可张振勋话音未落,何晞婷和黄恒也争相要求海盗扣下自己放回其余二人。带头海盗却说:“你等不必争端,一同扣下便是!”
有个外形猥琐的海盗听出何晞婷声音有异,便冲到其跟前,不知海盗有何打算,何晞婷只好低头回避。见状,张振勋暗叹不妙!果然,那海盗突然出手,拉扯何晞婷脸上的大胡子,稍加用力就整块撕下。那海盗立刻兴奋大叫:“我就看你娘娘腔的,原美真是个美人胚子!”“哈哈……”其他海盗立刻张狂大笑。
何晞婷大惊失色,只知低头啜泣。那海盗正想继续轻薄,带头海盗却一手把他揪住,喝令“够了!我等求财,不可妄为!”那海盗却说:“我等长年独身在外,孤寂难耐,这女子扮作男装和两名男子同行,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望大哥成全兄弟美意!”
张振勋立刻大叫:“奸*掳掠,禽兽不如,你等有辱华人之名!”幸好,那带头海盗总算有些血性,亦愤慨大骂:“混帐!我等盗亦有道,岂可妄为,人来,将其绑下,回去交由当家处置!”众海盗听令,一拥而上将其五花大绑押到一旁。带头海盗又命左右蒙上张振勋等人及一众船员双眼,遂劫持货船就往贼巢驶去!
虽然仍未脱险,但何晞婷暂时尚算安全,张振勋总算松了口气,可之后又会有何劫难?何晞婷弱质女子落入群贼之手,可谓送羊入虎口,张振勋甘愿以性命相抵也要保她周全。可自己也被绑得无法动弹,事情不由自主,虽然心急如焚,亦无可奈何!
这日清晨,何晟甫精神恍惚,魂不守舍。突然,家丁来报,园里有棵老树因虫祸而倒塌。何晟甫想,此乃不祥之兆。又问家丁,“可有见到晞婷?”家丁回报“大小姐留下一信件,吩咐小人今晨才可交给老爷!”何晟甫读之,“父亲,女儿深谙世事,已长大成人!请求押运银货本是为父亲分忧。我心有男儿志却为女儿身,强而为之,实属无奈之举,路上有振勋同行,父亲大可安心!晞婷字。”
“哼!荒唐,女儿家竟,竟如此行事!怪我管教不严!”何晟甫怒不可遏,将信撕成碎片。
午间,何晟甫用餐之时,忽觉头晕目眩,胸口一阵绞痛,良久才恢复过来。这时家丁又报,有一装容怪异的男子求见。何晟甫身体不适,又听说此人装容怪异,便心生厌拒,让家丁回复“不见!”
家丁却说:“那男子料到老爷定会不见,就让小人代为呈上一个木盒。”何晟甫打开木盒,里面有一块玉佩,翠绿透亮的玉佩上刻了一个“婷”字!何晟甫大惊,此为晞婷随身物件,为何置于木盒之内?难道有何不测!他命家丁立刻将送玉男子带上。
此人披头散发,装束怪异,但却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见到何晟甫就介绍说:“我乃蓬莱仙岛二当家,特来向何老爷报平安!”何晟甫焦急万分,心想此人怪模怪样说话又离经叛道,现在又说报平安,难道晞婷真落到他手中?就说:“明人不做暗事,有话直说!”“何老爷请放心,我等求财,盗亦有道,只要老爷配合行事,我可保何家小姐周全!”之后此人又将劫船越货,绑得何晞婷等人作质的事情一一道出。何晟甫听得怒火中烧,当场昏厥。
罗世燊只好暂时当起“主人家”,将这个“蓬莱仙岛二当家”先行安顿,遂和何晟甫商量对策。何晟甫病倒在床,罗世燊说:“对方提出三天限期,筹集二千两白银作赎金,方可赎回晞婷,我等如何是好?”何晟甫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能赎回晞婷有何足惜!只怕对方是贪得无厌之徒,收到赎金后又起贼心,难保晞婷周全!”“我等可随那人同去,确保晞婷周全再交付赎金,然后当即接回,可保万全!”“唯有如此!”何晟甫想想,又说:“世燊,这次押运银货由我亲自安排,振勋押运,船期路线又无外泄,何以仍被海盗劫去?难道真是时运不济!”
罗世燊神色凝重,说:“非也!何伯父,我并无挑拨之意,可张振勋出身寒微,你却委以重任,面对巨大的财富诱惑他又如何能抵?想必是他私下勾结盗匪,乘押运之机,将银货劫去!不仅如此,他还诱骗晞婷同行,掳人勒赎!”何晟甫责骂:“没凭无据,不可乱说!”罗世燊却振振有辞,说:“适才,我安顿那盗匪之时,乘其大醉,在其身上搜出书信及图纸,图纸详细描画银矿的位置和分布,以及此次货船航行线路;而书信上每字每句,皆是劫船掳人之谋划,虽然信件没有署名,但字迹属张振勋无疑!”说毕,罗世燊从怀中取出信件交予何晟甫查看。信件字迹和张振勋所书确实如出一辙。何晟甫怒气攻心,再次昏厥过去!
翌日,何晟甫动用银矿所有,勉强凑齐二千两银,和罗世燊带上几个伙计就随那贼匪向贼巢奔去。在一处隐蔽岸边,早有贼船接应,何晟甫等人登船后皆被蒙眼绑手,船行一日便到贼巢。
何晟甫突然听到雷鼓震天,欢呼四起,随即,眼罩被除,绑缚解去。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巨形岩洞之中,洞内火把通明,人马鼎盛,见此阵势何晟甫也不禁心慌。一个束着长发,浓眉大眼气派大度的男人上前迎接。“何老爷,我等久候多时!”何晟甫愤怒地说:“哼!贼匪妄徒,何必惺惺作态!”
“岂敢对大当家无礼!”几个小海盗吆喝着。大当家立刻喝止他们,说:“过门也是客,如此岂非待客之道!”“哈哈…”何晟甫大笑,说:“你等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居然还谈什么待客之道,可笑!”“所谓强宾不压主,既来仙岛,何不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大当家回应。何晟甫盛怒至极,扯下随身玉佩倾全身之力就扔向大当家,同时大叫:“我女儿何在?”谁知,大当家手疾眼快,竟一手接过玉佩,细看一番后说:“如此贵重之物,还请小心保管!”然后吩咐左右将何晟甫等人带到房间休息,一切事情明日再议。
次日,大当家邀何晟甫参观岛屿。大当家说:“这个孤岛,位置偏远隐蔽,四面悬崖峭壁,奇石嶙峋,船只无法靠近登陆。岛下居然有一巨形岩洞,只在潮汐退却时出现,是岛屿唯一出入口。我等居于此岛,可谓得地利也!”何晟甫不屑地回应“藏垢之地!”
大当家又说:“我等在孤岛苦心经营,开垦种植,伐木建造,使得眼前生机勃勃一派繁盛景象,可谓得人和也!”“哼!乌合之众!”“当今时局纷乱,我等逼上梁山,劫富济贫,盗亦有道,可谓得天时也!”“简直伤天害理!”“哈哈,何老爷见解独到,可惜有眼无珠,是非不分,引狼入室!”
何晟甫似有所悟,质问:“此话何解?难道振勋确实与你等勾结?”大当家冷笑,说:“谁是谁非,今晚自有定夺,稍安勿躁。只怕,届时何老爷包庇坦护,不忍责难!”“哼!无耻贼匪,竟也教人道理,可笑!”
大当家指着一旁,一个正辛勤耕作的海盗。此人并无异处,只是脚上扣有枷锁。便向何晟甫问:“可知此人为何被扣上枷锁?”何晟甫回答:“匪夷所思,常人岂能猜度!”大当家笑笑,说:“当晚劫船,此人因对何家小姐有轻薄之意,被绑回问罪。我给其两个选择,一、离开此岛,不可再返!二、接受惩罚,改过自新!他选择其二。”“哼!难道我还要向你等致谢不成?”“不敢,我等匪盗也知奸恶必须惩罚,姑息只会养奸之理,何老爷当然也明白!”“话中之意,恕老夫未能领悟。我只想和小女团聚,只要能保小女周全,我可不惜金银!如此藏垢之地,我半刻也不想停留!”“何老爷,请安心!我可用人头保证何家小姐周全,今晚潮汐退去,我便命人送你父女归途!”
当晚,海盗居然设宴款待何晟甫等人。那罗世燊和两位当家尽情畅饮,就象特意来作客一样,竟完全忘记了此行目的!何晟甫心里抑郁晦暗,想起女儿生死未卜,张振勋又不知所踪,恼怒难平,不禁热泪盈眶。此时,席间酒意正浓,海盗相互敬酒,场面狼藉。何晟甫却发现,那二当家和罗世燊竟交臂同饮,窃窃私语,态度亲切!随后二人更一同离席,向一旁退去。
何晟甫乘众人不觉,亦悄然离席,紧跟在二人身后。转了数圈,又行了一段,就跟到一排幽静的厢房之前。二当家推开一房门让罗世燊内进,自己却转身离开。何晟甫悄悄来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到房内有一女子躺于床上。那女子不是谁人,正是女儿何晞婷。
罗世燊神情猥琐走到床边,入神地望着何晞婷,然后坐到床边伸手在其脸上轻抚,确认其昏迷后,就要脱去她的衣服。见状,何晟甫发狂撞门而入,破口大骂“畜生!”
究竟何晟甫可否救回女儿,张振勋又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