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流言在大通各处愈演愈烈,京中的局势也陡然紧绷了起来,毕竟那流言十分明显的意有所指,虽是还算隐晦,但有心人都知道,言下之意乃是直指金宝皇帝的身世有异,而所有知情人都对此等骇人听闻的皇室隐秘,竟会被这般堂而皇之地散播开来感到心惊,而处在旋涡中心的金宝皇帝和镇国公府,还未及因着陈家的覆灭松一口气,就被这甚嚣尘上的流言骇得肝胆俱裂,惶惶不可终日。
与此同时,那场令陈家成年男子悉数殒命的大火更是日益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传言说,谷中火势凶猛,并不时有天雷劈下,不仅烈火经久不息,天雷更是开山裂石,此等天罚下,陈家竟是无一人留有全尸,天火熄灭后,探查之人也只能找到些被烧成焦炭的残肢断臂,那惨状实是骇人听闻。加之溶洞中的异象并非只有三五个人见过,镇守长平镇的府兵将近半数都曾亲身经历,与太祖天罚两相印证,就难免愈发令人心存忌惮起来。
虽说留言中提及的太祖当年临终的诅咒,镇国公此前也曾有所耳闻,但私以为不过是道听途说,必是那些迫害太祖之人心中有鬼,才会太过在意此等神乎其神的谣言。便是当年自家父亲费尽心力,将镇国公府血脉换入宫中之举,也令镇国公不敢苟同,冒着株连九族的大罪,只为了印证所谓的诅咒真伪,实是有些匪夷所思,只是现下此等谣传又起,更是有不少关系密切的门阀告诫他要小心行事,方才让镇国公也不得不慎重了几分,不敢再轻忽以待。
而也是才知晓自己身世不久的金宝皇帝更是因着坊间流言日日如坐针毡,每日临朝看着殿内的文武百官,总觉他们都在暗中指摘着自己的出身,加之这段时日里,恭亲王等一众保皇党竟也似是不复往日那般尽忠职守,而金宝皇帝因着心中有鬼甚至连出言训斥都不敢,不过几日工夫,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而唯一能够倚仗的镇国公一时间也是毫无应对之法,只好向一众门阀求助。
但镇国公却是料错了一件事,所谓的天罚究竟是否确有其事尚未查明之前,当年的知情人都轻易不敢妄动,就怕被太祖的在天之灵寻上门来,而这股紧张的氛围也难免影响到了镇国公,于是接下来的这段时日里,镇国公也不禁惴惴不安,日思夜想,就怕这太祖天罚突然降到自家身上,毕竟混淆皇室血脉之事,他镇国公府才是始作俑者。
但或许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流言愈演愈烈之时,镇国公府竟是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到了太祖天罚,整个镇国公府被从天而降的天火毁于一旦,虽是并未造成太多伤亡,但是经久不息的大火,更是将太祖显灵惩处悖逆之人的传言推向了**,也让京中各怀鬼胎的一众世家大族为之胆寒,就怕下一个轮到自家头上,一时间人人自危,对镇国公府的困境只作视而不见。
当这个消息传回秦兰后,武家老太爷大为惊奇,立时便使人将麦高唤了来,颇为好奇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现下京中将此事传的神乎其神,都说是太祖显灵,却未有一人想到此番乃是人为却并非天谴,你同老夫仔细说说,也免得老夫一直惦念。”
麦高轻笑着同武家老太爷解释道“其实此事剖开来说却极为简单,孙儿也不过是利用了寻常人的盲点,正因着平素之时,世人过不会太过关注头顶,或者说天上的状况,加之事发突然,所有人的注意力立时便会被陡然着起的大火吸引,绝无人关注火从何来,而这段时日里京中的流言难免潜移默化地影响了百姓的思绪,见到这般境况,想来所有人必然会先行联想到天罚,随即若是身周之人也是如此附和,三人成虎,镇国公府的大火自然便无别的因由了。”
“孙儿此前同家中擅长机关的师兄们讨论了许久,加之还有廖家,一并弄了个小巧的投石机,将图纸给了平国公府,又让平国公府派人费了些工夫,尽量掩人耳目地买下了镇国公府周边的几处院子,在其中架设了投石机,约定好时辰,同时向镇国公府投掷引燃的火药包,以及沾满火油的石块木炭,还特意选了朝会之时,镇国公府内防卫也松散些,加之平国公府还特意买通了花匠,在当日一早便将园中各处洒满了火药,这才得以令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此番能够得以顺利成事一来是布置周密,二来自是因着现下京中的流言深入人心,这才让所有人一叶障目,未曾深想,但此法多半也就只能用这一次了,毕竟刑部也并非没有断案高手,未必不会察觉此事中的蹊跷,现下我们只是占了个因势利导的便宜,毕竟京中局势未明之前,必不会有人甘愿冒着大不韪出面指摘此事,且孙儿如此设计也并非是想着要天衣无缝,避人耳目,只要能够令那些门阀蛰伏一段时日,对镇国公府和金宝皇帝的困境不敢出手相帮便也足以。”
武家老太爷了然地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又想起一事,追问道“太祖兵符你既是已送去了平国公府,他们可有说打算何时动用。”
麦高便又同武家老太爷说起了此事的安排,“太祖兵符自是不能就这般随意地堂而皇之的拿出来,也省得被人以为当年平王私藏兵符,反倒是容易落人口实,孙儿计划着需得做一出太祖显灵,皇权天授的大戏才成,定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太祖兵符从天而降落到平国公手中,方才能显他身居正统,届时即便不能立马让金宝皇帝退位让贤,至少也可拿到禁军之权,只要手中有了兵权,又有宗室一力支持,门阀尚不敢妄动,届时想要成事不过是易如反掌,实非难事。”
武家老太爷赞许地笑道“你既已安排妥当那便好,只是你一直留在金城,却不回京复命,老夫担心朝中或会有人借此发难,你须得谨慎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