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县看着麦高若有所思的神色,笑着继续解释道“太祖当年如此承诺看似是尊重各家,并无强求之意,但所谓的人品有瑕却是太过含糊,实则是太祖借此给了各家一个根据自家偏好选择继任之人的权利。且太祖曾有明令,若是这些家族不愿追随日后出现的继任之人,只需资助些银钱便算是全了与太祖之间的恩义,不必有所愧疚,也正因如此,如非自愿,这些家族绝不会轻易倾力相助继任之人,故而身边跟随的是哪一家便成了我等要考察的第一要务。”
麦高似有所觉,随即追问道“若本官所猜不错,大通各处太祖安排的隐秘势力并非都是全然忠心于太祖之辈吧。”
白知县赞赏地应道“大人所言不差,的确如此,太祖选出来的这些家族,有谋利的,有贪权的,有重情的,有重义的,有野心勃勃的,有甘于平淡的,有圆融精明的,有忠直迂腐的,他们各有各的特性,太祖为了找齐合适的家族当年也是煞费苦心,而之所以凭此作为考察继任之人的首要条件,乃是因着太祖知晓他们定然会选择同自家脾性相合之人追随,此乃人性,而大人身边的武家便是上上之选,若是旁的唯利是图之辈,属下等是断断不会露面的。”
麦高听到这里了然地点了点头,太祖布置的这些如同一个双向考核,继任之人要有选择助力的眼力,而各处这些家族的选择则刚好可以体现继任之人的品性,就如麦高自己此前经历过的,想来若非机缘巧合他刚好碰上的是武家,他必然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继任之人的身份,而武家若非是个忠义之家,怕也只会用些银钱便将自己打发了,甚至还极有可能会趁着麦高势单力孤之时将他拿捏在掌心之中,为自家谋利。
麦高不禁暗叹,自己运气果然不错,竟能有如此机缘,得武家鼎力相助,又佩服于太祖的深谋远虑,将人心算计到如此地步,令人心生敬畏。
麦高被乍然听闻的这些太祖早年的布局引发了极大的兴趣,“那么除此之外,太祖还有哪些条件呢。”
白知县不疾不徐地说出了第二条,“其次便是继任之人选择如何运用握在手中的助力和人脉,是耽于安乐,还是作贾行商,或是入仕为官,甚至是列土封疆,想来大人也多少能猜出些太祖的意图,贪图安逸或是野心勃勃自然不在考量范围之内,而为官自是优于行商,太祖有言,继任之人须得有心怀天下万民之志,行商乃是小道,故而大人所为实未负太祖所期。”
白知县见麦高听得专注,便接连将后续的条件一一言明,“还有便是对待皇家商都院的态度,若是妥协退让,甚至是有意交好,自然有违太祖意愿,毕竟皇家商都院乃是太祖留给继任之人的磨刀石,而大人如今与皇家商都院势同水火,正是太祖所乐见的。”
“再来就是如何与孔家相交,其实此点属下也一直未能参悟太祖其意,不过太祖曾言,若是继任之人对孔家敬畏交好,便定然不堪大用,但若是打压针对,甚至是连根拔除,必是不世出的栋梁之才,自然可委以重任,而大人此前在商丘的种种属下等亦有耳闻,虽不知太祖为何会有此种断言,却足以证明大人正是属下等久候之人。”
白知县不明白太祖的意图,但是作为与太祖同样来自异世的麦高却是清楚太祖此举内里的深意的,毕竟儒学在未来的一千多年里对这片土地影响深远,而孔家在后世更像是一个符号一种权威代表着道德标准,但是此时的儒学却只不过是一个学派而已,若是继任之人受曾经所在时代的影响太深,难免在处置孔家之事时束手束脚,反倒是容易让人看出端倪,以至被牵着鼻子走,贻误削弱孔家的最佳时机。
其实太祖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便是麦高在初时也难免受了些上辈子的影响,甚至是连不怎么细心的吴欠都察觉出了些许苗头,若非麦高在外多是不动声色,且对孔家的策略也转变的及时,说不得便会陷入太祖最为担忧的那般境地。
白知县不知麦高此时心绪翻腾,说到了最后一项,“而最后自然还有怎样看待陈家之流,也无需属下多言,大人自然明白太祖的苦心。正因着大人的所作所为皆符合太祖所求,加之大人因缘际会来了长平镇,故而属下等才寻到大人面前,若非如此,大人绝不会得以知晓长平镇的异常之处,而属下等则会继续在此等候后来的有缘人。”
麦高直至此时方才明白此中原委,整个大通已然被太祖打造成为了一个考场,麦高此前的每一步,都面临着的是一场考验,若是但凡有丝毫差池,一旦自己未能满足太祖的考核标准,他非但走不到今日,且长平镇这一支最强有力的助力便会化为泡影,不知所踪。
麦高如今只庆幸好在自己此前歪打正着也算是通过了全部考验,不仅能得知太祖当年周密的布局,还得以知晓了着一股隐秘的力量,这着实让麦高暗暗松了口气,毕竟麦高如今所面临的局面,能得长平镇这一支助力,可为日后想要全身而退多一份保障,麦高也不禁感叹今次实是天助我也。
话已至此,麦高心下对太祖之事一直还有许多不解之处,如今机会难得,麦高便也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直接就一一问了出来,“白大人,本官尚有许多疑虑,还望白大人能不吝赐教,太祖当年究竟是否是被近身内侍勾结陈家所害,还有便是太祖的兵符此时在何处,另外太祖离世前是否留有传位遗诏,而所谓的太祖宝藏到底是否确有其事。”
白知县听麦高这一连串的发问,面上未曾有丝毫不耐之色,反倒很是很坦诚地同麦高一一解释道“其实太祖当年对那名近身内侍的举动均都是看在眼里的,彼时虽说秦王不在京中,但太祖对诸事也都早有安排,只是他却是信错了一个人,这才令太祖的布局功败垂成,而这个人正是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