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重华眉梢轻挑,笑意盈盈道:“看来是在下杞人忧天了,也罢,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昭国的事情昭国人办,我勤国公子乐得轻松看戏,可好?”
“不好。”龙五立马否定,转而一脸不满地看向九歌:“夏九你倒是说个办法呀,先前说要治的人是你,眼下却又这般,你什么意思啊?”
九歌没好气地瞪一眼龙五,真不知道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重华摆明了下了个套给他俩钻,既然明知是套,再往里钻的岂不是傻子。
“嘿,你瞪我干嘛?出尔反尔的是你好吧,就你眼大,我也会。”说着龙五两眼圆睁,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
九歌哭笑不得,忍不住轻嗤一声:“你舅舅说的没错,你出门肯定是忘带脑子了。”
“什么?”龙五瞬间跳将起来:“你意思是我蠢喽?”
“不然呢?”九歌淡淡道,“有自知之明,还有救。”
“我有救?”龙五怒极反笑道:“是,你夏九能耐,救人于水火,那你倒是给救救这江城百姓啊,只说不做假把式。”
“我就不做怎么了?”九歌也大了声音:“堂堂大司马的公子是你又不是我,你不救人你怪我?”
“我说我不救了么,我要是有办法我早救了。”
“那你自己想办法去。”
“你——”
重华一脸悠闲地饮着茶,时不时瞥一眼吵的正欢的两人,看不出来,这丫头的嘴皮子倒是厉害,轻笑一声,重华开口道:
“既然都是为了救人,与其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倒不如先想办法把人给救出来,是吧夏九?”
重华说的隐晦,九歌却听出了其中的含义,虽说是道不同,初衷却是一致,九歌看他一眼,没再反驳。
龙五此刻也平静下来,“重华兄可是想到了救人的方法。”
“那倒没有。”重华笑道:“俗语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巫祝能在郡守眼下如此行祭,怕是或多或少得到了郡守的认同,既如此,我们不妨先会一会这江城郡守,看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若是一时被巫祝蒙蔽,那便请他亲自出面,严惩巫祝,还百姓一个公道。”
“如果不是被蒙蔽呢?”龙五接话道。
九歌无语的看一眼龙五:“如果不是被蒙蔽,那你就惨了。”
“我?”龙五一愣,转而看向重华:“什么意思?”
“是你爹,大司马。”重华轻呷一口茶道:“身为大司马,下属鱼肉百姓却不闻不问,要么失察,要么授意,此两种任选其一都会使得龙颜大怒,轻罪重判。”
龙五心中一怔,嘴上却道:“可人是丞相举荐的,若说失察也该是他礁善吧。”
“郡守本系武职,隶属大司马管辖,那丞相顶多是识人不善,而你爹,说直接点,便是玩忽职守了。”重华有意加重最后几个字的力度,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龙五身上。
龙五脸色骤变,匆忙撇清道:“我爹断不会如此,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重华兄相助,龙五感激不尽。”
九歌不由地翻了个白眼:“这只是假设,关键得看那个郡守什么态度,放心,你爹的官位暂时还砸不了。”
“对了,郡守。”龙五恍然大悟,转而又沮丧道:“若他是知法犯法,和那个巫祝串通一气敛财呢?”
九歌无语地看他一眼,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咽下,这样的教化实在是有悖内心。倒是重华丝毫不以为然道:
“那就让他戴罪立功,此事眼下只有我等明白,若他想要自保,自然会舍卒保帅。”
九歌轻哼一声,他倒是挺坦诚,这明摆着就是借刀杀人,掩人耳目。想到这里,九歌不由地困惑起来,大司马总掌武事,对于自己管辖之内的猫腻当真毫不知情?还是知情不问?若是前者,自己和重华都能想到的脱身之法他岂会不知?若是后者,他意图何在?
更令人费解的是那个丞相礁善,入营多日,九歌断断续续也四处听了些有关朝堂之事,丞相礁善与大司马素来不和,文武相对,不但君前政见相左,私下里更是暗中较劲,阳奉阴违。面对眼前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丞相似乎也开了挂,非但没有私下暗访,奏于君前,还学会了装聋作哑,放任不管。
九歌不免生疑,这两人该不会是在演戏吧,人家那演的都是貌合神离,他俩倒好,整出一段貌离神合,得费多大劲儿呀,这么想着,九歌不觉笑了出来,这古人还真是有意思。
龙五此刻正烦躁不堪,却见九歌还有心情笑,瞬间沉了脸道:“你这是幸灾乐祸么?”
九歌没理会他的讽刺,转而问他:“你爹当真与丞相不和?”
龙五没想到九歌会突然这么问,一时反倒失了底气:“自古文武相对,政见不合也是有的。”
九歌见他说的隐晦,也无意为难他,“你打算何时去会一会那郡守?”
“我?”龙五愣了愣,转而忍不住看向重华。
重华放下茶盏,淡淡一笑:“我去。”
龙五大喜,九歌却皱眉:“你?”
“不然呢?”重华挑眉看她:“出入军营很方便吗?你们的任务貌似还没完成吧?”
九歌一愣,这才想到此番出营的目的,不由地看一眼龙五,这家伙也是一脸茫然,转而倒吸一口,
“惨了,都出来三个时辰了,军用一件未办,走走走,这次若是办不好下次出来可就难了。”龙五说着就要起身。
九歌没有理会龙五的一惊一乍,只是看向重华道:
“公子打算如何做?”
“怎么?有兴趣了?”重华唇角上扬,凑近九歌道:“要不随我回府,我与你细讲如何?”
九歌立马起身,“走吧,龙五。”
龙五朝重华施了一礼,“此事有劳重华兄了。”
“哈哈。”重华笑起来:“你我二人客气什么,当然,为兄只是帮贤弟跑这一遭,至于那郡守是否开窍,为兄就不好臆断了。”
“无妨。”九歌看他一眼:“你同那郡守讲明,此事无需他亲自出面,只需将官印借来一用。”
“哦?”重华笑起来:“看来这位小兄弟貌似已有办法,可否说来一听。”
“公子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此事由大司马的公子处理更为合理,是吧,龙五?”
龙五莫名其妙地看着九歌,“为何?”
“因为我相信大司马大人啊。”九歌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龙五:“你觉着呢?”
龙五瞬间愣住,九歌的这句相信实在太过突然,对啊,自己是不是也该相信父亲,堂堂昭国大司马,是断然不会做为害昭国之事的,既如此,那自己出面扬善惩恶,又有何不可。如此一想,龙五心下瞬间明朗起来,朝九歌灿然一笑道,
“夏九说的没错,身为大司马之子,好歹得有点作为不是。”
重华淡淡一笑,未置一词。
回营的时候,夏九和龙五几乎是飞奔过去的,二人手忙脚乱的将东西全部交与管事的登录在册后,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夏九累了一天已是腰酸背疼,一心只想回营房休息,奈何龙五一直跟在身后,夏九忍不住停下,
“你干嘛跟着我?你的营房是那个方向。”九歌将手一指,冷冷道。
“我当然知道我住哪。”龙五轻哼一声,转而又陪了笑脸道:“可是我觉得你的营房比较好,又凉快蚊虫又少,反正你的榻够大,多我一个不多是吧?”
“当然不是。”九歌想都没想便拒绝,“我睡觉不老实,我怕一个不小心把你踹榻下去,你知道我力气的。”
“无妨无妨。”龙五丝毫不介意:“我睡的沉,再说这地上也凉快不是。”
“地上有蛇。”九歌有意吓他。
“果真?”龙五满脸惊喜:“上次还跟舅舅抱怨这军营伙食太差,连个蛇羹都没有,原来都跑你这来了,莫急,我捉蛇手段一流,到时分你几条。”
九歌瞧他说的认真,不似在演戏,没来由的身上打了个寒噤,嘴上却依旧坚决,
“不行,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五人一伍便是五人,多你一个也不行,我先行一步,你莫要再跟着。”说着,九歌加快步伐急速走去。
龙五忙大声唤她,可人压根当没听见,龙五忍不住泄气道:“什么人嘛,不就是有个瓢葫芦‘空调’么,嘚瑟什么,改明儿我自己也做一个,两倍大的,冻死你。”说着,折了方向慢悠悠朝营房走去。
九歌休息了一阵,感觉好多了,这时夜色已深,周边几个人貌似都已睡沉,鼾声四起。九歌取了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营房,朝营后的那条小河走去。奔走一天,感觉身上衣服都馊了,九歌一边走一边将外衣松开。
夜风习习,夹杂着郊外花草的清香吹在脸上甚是舒服,九歌忍不住多吸几口,远处河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耳边充斥着虫鸣蛙语,时不时的几声鸟鸣宛若天籁,不得不说,撇去战事不管,这里的风景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