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已经不算硬朗了,甚至有些佝偻。当然,这是因为天地灵气枯竭了,他无法回到巅峰状态了。若是天地灵气充裕,也觉得自己都还可以去江南浪上好几圈。这可不是说笑的!
可惜啊可惜,他已经老了。人老了,就喜欢回忆一些过往的事情。
那一年,他还记得,按照现在常用的公园纪年来说应该是一三六八,也就是洪武元年,他见到了那个他愿终生追随的人。
那时,他们都还小,地位的差距犹如天堑。那时他是侍读,而那人,却是皇子。
几年后,殿下被封为了燕王,他跟随殿下,来到了位于燕京的燕王府。
尽管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记得,气势磅礴的燕王府初次展现在他眼前的样子,尽管那么多年过去了,燕王府的每一条长廊他都还记得燕王府的每一个小院他都还熟悉。
变故,发生在了洪武十八年的那一天晚上。
十八岁的殿下刚刚完成晚课,准备歇息,而他陪着。
走在会卧房的路上,殿下突然说,常槐,我特然很想要应天府的那个位置。
他那时惊呆了,但他不是那些低劣的佣人。他知道,殿下将这句话告诉他,便是将他当做了心腹。
他说,殿下,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你想学武吗?那时殿下这么问道。
愿意,臣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他这么回答道。
殿下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殿下的卧房了,那里自然会有仆人照顾他的。而他,也该休息了。
第二天,殿下请来了一位锦衣卫,看装扮应该是一位千户。这位千户大人的名字他忘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千户大人好像姓纪。
从那以后,他便跟这位千户大人勤修武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后来,跟随殿下出征时,他已然仙级。
他发誓,一定要拥有更强的力量,去保护殿下。因为建文四年,应天府城破之时,他立在殿下的身后,有一箭,他未能拦下。
拦下那一箭,是千户大人。似乎也是因为那一箭,千户大人被子提拔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从今往后,殿下应该被称为陛下。陛下定都燕京,改年号为永乐。
他层问过陛下,明明北方连年战乱,为何还要将国都定在靠近北境的燕京。
当时陛下大笑了几声,指着燕山的方向,对他说,常槐,皇帝应是一国的支柱,应当居住在北境,镇守国门,应当为天下社稷而死。唯有这样,才能民心所向,才能战无不胜。
嗯,这就是后人所说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他不是君王,他只是一个侍读变成的护卫,啊不,锦衣卫。那时的他不懂陛下说的话,只明白眼前这位黄袍加身的陛下,应是他用生命捍卫的人。
又过了,纪年,是永乐十三年还是永乐十四年,他记不得了。他只记得这一年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自己的半个师傅,那位纪姓的指挥使大人,被陛下下令斩了。
那一天,皇城内人心惶惶。
那一天夜里,陛下召见了他,在陛下的书房中,只有他们二人,就连屋外也没有人。
那时,陛下坐在木椅上,书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章、一块金质腰牌和一把金属质感的为出鞘的黑色宝刀。
那时,陛下说,纪指挥使的罪名是朕推波助澜强加上去的。这些年,锦衣卫所收集的情报都由他经手,他知道的太多了。还有就是,他死了之后,便没人知道,锦衣卫中有一个叫做洛常槐的人了。
陛下顿了顿,伸出手指了指书案上的那把宝刀,严肃地对他说。
你是唯一一个不被别人知晓的锦衣卫。现在,朕授予你指挥使衔位,并赐予你阎罗刀。不过你记住,你的身份朕不会说出去,而你只有查案之权,并无调度之权。朕不似太祖,无修炼之质,因此,朕总有驾崩之日。朕赋予你这些权利,是希望你能护卫我大明江山,护卫朕的子孙后代。凭你的指挥使令,可查处全国上下所有案件,凡有阻你查案者,斩立决。这件事,朕会知会炽儿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明的守护神。
他接过陛下交给他的阎罗刀与指挥使令,也接过了无比沉重的担子。
后来,永乐二十二年,陛下驾崩。
从这一刻起,再无人知晓洛常槐这个名字。历代皇帝们只知道,成祖留下了一位守护神一般的锦衣卫指挥使,庇佑大明。
将陛下送入皇陵的那一天,他买了坛酒,坐在不远的一个山头,独自喝酒。
过了那么多年,他才想明白,陛下自以为下了一个圈套让他往里钻,殊不知,从他第一日成为陛下的侍读起,他便是一心一意地效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他信守承诺,未必相爱守着他的天下社稷。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公园一六四四年,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大明王朝就此终止。
那一天,他没有去救崇祯皇帝,因为他知道,大明王朝已经救不回来了。只要皇家的血脉有流传,就够了。
他还是来到了燕京城,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
他在等的,是顺治入京。
那一天,清军的阵势很宏大。那一天,是大清王朝正式立足于华夏史册的日子。那一天,有很多很多人在京城中等着顺治。
他回燕京城,并不是想要刺杀顺治,因为他知道,大明王朝的灭亡已成定局,他改变不了了。就算他杀了顺治,也没有丝毫作用。他回燕京,算是要保护顺治。
他的阎罗刀再次出鞘,这一次,他聚到,将迎向同僚。
他一直知道,锦衣卫中一直有一个命名为指挥使司的特殊机构。该司由太祖成立,收纳每一任退役的锦衣卫指挥使,组建出了大明王朝的最强战力。
他站在巷口,持刀而立。
一个又一个身穿麒麟服手持绣春刀的中年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这些人中,有很多熟人。
毛骧、蒋献、赛哈智、陆炳、袁彬、石文义、马吉祥等等,都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了。当然,他们也是他的同僚。
他不需问他们,因为他能读懂他们在想些什么。崇祯自缢时,他不现身还情有可原,但是他们不现身,就是有私心。
他们想杀掉顺治,谋朝篡位!
那一天,他只说了一句话。
锦衣卫指挥使洛常槐查案,成祖有命,阻我查案者,斩立决。
那一天,是他拿着阎罗刀,最后一次杀人。
多年以后,他再回忆起那天的光景,记忆中所留下的,唯有血色。
那天之后,他便隐居于江南的一座小山上,随便搭了个木屋,随性地生活。
他其实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原理官场的喧嚣,远离政治的黑暗。他请人为他搭了一座亭子,建在湖边,只有他一个人。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具体多久他记不清了。反正那一天,有个青年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找到了他。
青年说自己来自任家,名叫任林殊,字天策。
青年来这里,是想让自己的儿子任恭炽拜他为师。
他同意了,因为这个孩子的天赋,是在让他眼熟。
然后,就这么生活到了现在。
他稍稍坐正了身子,将手臂的刀解了下来。
人老了,果然是喜欢回忆过去啊。。
心中生发出这样的感慨,他向不演出正在练武的小男孩招了招手。
“覡儿,停一下。过来,为师有东西给你。”
小男孩跑过来,站在他的面前,用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拿过刀,将刀递给了小男孩,笑道:“覡儿,为师现在将这阎罗刀赠送于你。这把刀陪伴了为师一辈子,为师虽说没用它来除恶扬善,但至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师对你的要求不多,只要你不要自持实力、狂傲自大,便任你如何,为师都不会有什么埋怨。”
小男孩接过刀,眼中露出了无比的坚定:“是,师父,徒儿会记住的。”
他点点头,朝小男孩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继续去练刀吧,为师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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