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上前一步,面色略有阴沉,说道:“前四的对阵之序为,韩羽对李辰,李维宇对韩石,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再行比斗。”
周逸淡淡地看了李观云一眼后,大袖一挥,卷起韩石,一晃之下,顿时踏入白云之中,朝着罗云峰而去。
还未落地,周逸脸色突变,他能感到,有一股陌生气息的残留,这气息极淡,但却瞒不过他,如此看来,当时护山大阵的波动,他并未出现错觉,他三度探察,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此人想必在他完全开启护山大阵之前,就已经藏身罗云峰上,否则,他必会心生感应。
此人修为不凡,可以躲过他的两度试探,想必是在他最终离去后,此人才露面留下的。
周逸面色顿时阴沉下来,身影如电,直直朝气息残留之地迈去,瞬息而至,三息后,韩石也出现在周逸身旁,神色有异。
这是他的房间,韩石有些不解,他房中并无任何贵重宝贝,只是些寻常之物,怎会有人来此。
房中,看起来似乎没有改变,但在韩石眼中,依然能看出,有些细微的改变。
罗云峰上拥有护山大阵,除了师父与他之外,寻常人等若无允许,无法踏入一步,更不可能靠近山顶,韩石眼中带着疑问,看向周逸。
周逸面色阴沉,他身为峰主,竟然被人悄无声息地侵入到罗云峰上,此事岂能干休,看到韩石眼中的疑问,他不由得脸色微红,皱眉道:“此事诡异,但为师定会查明真相。”
周逸大袖一挥,冷哼一声,消失在原地。
韩石站在原地,他的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他能感到,有一股气息的残留,这就是他心头不安的源头。
灵识不由地散发出来,看着房中每一个细微的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蓦然,一股痛彻心扉的慌张之觉,从心中爆发出来,瞬间便充满了韩石的全身,韩石眼前一黑,不由得跪倒在地,一口心头精血喷了出来,整个人顿时萎靡起来。
这种痛苦,来自心中,无法可解,这种痛苦,对忍耐力极强的韩石来说,并不算什么,真正让韩石无法忍受的,是那种无边无际的慌张感觉。
仿佛有至亲之人离他而去,永远也不得见,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如同从悬崖上坠落的人,在虚空中落下时,双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
血液大量上涌,韩石的双目突然间变得血红,太阳穴旁青筋暴突,脑海中突然被暴虐与伤痛之意充斥,九雷诀自行运转之下,狂暴的雷电化为银色线条,从韩石体内浮现。
无数雷芒的散发,让韩石有如一颗银色之阳,所到之处,无不化作飞灰,而那雷芒,更是不受控制之下,四散而去,波及一旁,数间精舍,轰然崩塌。
周逸一闪而现,看着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从袖中取出一根长鞭,嗖的一声,长鞭如有灵性一般,将韩石卷住,拖近到他的身前。
韩石怒吼着,体内的元气如山洪爆发,快速的聚集着,这种聚集如同被无限地压缩一般,当元气被压缩到极限的时候,一滴晶莹剔透的液滴悄无声息间,出现在韩石的丹田之中。
周逸目光收缩,这是即将筑基的表现,韩石如今不过凝元七重,怎会有筑基之象。
这些疑虑,统统被周逸压下,眼下最重要的,是让韩石从癫狂中清醒过来。
液滴凝聚之下,韩石体内顿时有一股巨力爆发,死命挣脱之下,加上周逸不欲伤到韩石,竟然被他挣脱开来。
韩石双目如血,怒吼中,身外的雷芒,纷纷融合起来,凝而为枪,以雷霆万钧之势,化为一道电光,朝着周逸狠狠刺去。
这雷枪,并非以兵刃为主干,激发雷芒,而是由纯粹的雷芒凝聚而成,威力之强,较之大比之时,强了何止十倍。
周逸面色闪过一丝惊异,这才是韩石的真正实力么?
看来今日对孙铄那一场,韩石依然留力不少,此术威力甚大,但对他而言,还远远不够。
周逸右手闪电般一划,身前顿时浮现一道玄青之痕,朝前一推,此痕有如灵蛇一般,迎上那恐怖的雷枪。
此术名为风锁,乃是周逸独门之术。
玄青之痕接触到雷枪后,速度疾如闪电,缠绕之下,将雷枪勒住,雷枪迅疾之速为之一缓,不到片刻,便被玄青之痕扣住,周逸五指一握之下,雷枪顿时崩碎开来,化为无数细密的雷芒,消散不见。
周逸朝前迈出一步,直接出现在韩石眼前,左手轻轻一点,点在韩石的额头上,一股极为平和安详的意境传入到韩石的脑海,令韩石从癫狂中渐渐有了清醒。
看着眼前杂乱不堪的景象,韩石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一股愧疚感涌上心头,低下头说道:“师父,弟子错了。”
“你没有错。”
周逸摇了摇头,拍了拍韩石的肩头,“想必是那些残留的气息引发了你的癫狂,刚才为师搜遍罗云峰,这气息散落各处,并非只有你房中一处,此人的目的,倒是有些难解。”
“能够避开护山大阵,此人修为必然很强,至少有元婴后期,甚至可能是元婴巅峰,只是为师想不透,这种修为的修士,莫非与你有关?”
“弟子不知,我自从进玄阳门起,就没有出过宗门,对此事一无所知。”韩石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但心中慌乱之意却依然如故。
“刚才弟子突然感到心慌至极,无法忍耐之下,才失去控制,请师父见谅。”
“弟子甚是担心双亲的安危,韩石恳求师父,准我回乡一探,否则弟子实难心安。”
周逸目光平静,说道:“明日就是最后的决战,以你的真实实力,连胜两场,夺得第一不在话下,你甘心就此放弃?”
“弟子并不在意那些虚名,即便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之名,与父母的安危相比,也是微不足道,弟子担心,若是明日再耽搁一天,可能会有不测之事,让弟子后悔终生,韩石回乡之心急切,望师父恩准。”韩石眼中露出决然之色,看向周逸。
周逸深深地看了韩石一眼,一拍储物袋,从中取出一银色布袋,交给韩石。
“今日你已疲惫,明日一早,再上路不迟,这些灵石和丹药可供你吸收,恢复消耗的元气。”
“而这把凌云梭,是为师早年最常用的灵宝之一,可以让你飞行的速度更快,你速去速回,至于宗门大比,为师必须要在场,否则为师这次便随你一同前往。”周逸左手一翻,一支小小的梭子出现掌心。
韩石眼中一红,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将布袋与凌云梭收入储物袋中,他随着周逸,走入石室中,盘膝而坐。
周逸沉吟片刻,轻轻拍出一掌,印在韩石后心处,一股精纯而炙热的灵力,被他打入进韩石的经脉之中,灵力所过之处,疲惫之感一扫而尽,所受的暗伤,也恢复如初。
韩石目露感激之意,许久,在周逸的示意下,心情才平静下来,与周逸对面而坐,吐纳灵气。
清晨,才露出第一缕光亮,韩石也立刻睁开双眼,一闪之下,来到石室之外。
凌云梭不过巴掌大小,在韩石灌输元气后,一股明悟浮现心头,这凌云梭的使用之法顿时一清二楚。
一抛之下,凌云梭见风就长,直到三丈有余,缓缓飘浮在离地半尺的高度上。
韩石回头望去,只见周逸正站在石室门外,面含微笑,看着他,韩石心头一热,转过身来,双膝着地。
如五年前一样,三叩九拜。
“去吧。”周逸目光中有了柔和,轻轻地点了点头。
“弟子走了。”韩石压下心头的不舍,元气鼓荡之下,踏上凌云梭,梭子顿时有了一股灵动之意,犹如清风相送一般,直直飞起,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远方天际。
目送着韩石离去,周逸微微叹息一声,他对韩石放弃大比之举,甚是赞同,名利在他看来,好似浮云。
韩石若是因这玄武榜首的虚名,而心生犹豫,他反倒会出言训斥。
这世间,有很多事,比虚名重要太多,人若不能从虚名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必将一生为其所累,不得真意。
韩石的果断,让他甚是欣慰,修道者,不敢说什么都能放下,最起码,要能看破名与利二字。
否则,这修道,却不知修得是什么道。
韩石的不战而败,必将会引发一场风波,种种讥讽与质疑之声也会随之而来,但这一切,周逸看得很淡,这么多年来,罗云峰所承受的种种非议还少么,这些算不得什么。
只是,韩石一人离去,让周逸有了不舍和担心,看着韩石远去的背影,他心中有了些许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