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韵儿听了萧云贵的话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萧云贵瞪大牛眼睛问道:“你笑什么?”
洪韵儿负手款款先行,看了满脸疑惑之色的林启容一眼,回头道:“没什么,咱们先回城吧。”
萧云贵知道这四眼妹一定有什么话要说,只是碍于林启容没说,当下轻咳一声道:“林兄弟,此处便交给你了,北面有李以文兄弟人马活动,但有什么消息即刻通禀。”
林启容抱拳大声领命去了,萧云贵和洪宣娇便带着亲卫望长沙城而去。
行在路上,萧云贵策马和洪韵儿并辔而行,疑惑的问道:“你刚才笑什么?”
洪韵儿轻叹一声道:“我笑你不自量力,居然想拉拢石达开,你忘了你这个西王萧朝贵从前和他纠葛了么?他现下无论如何是不会跟你混的。”
萧云贵奇道:“我和石达开有什么纠葛?他做他的翼王,我做我的西王,都是好兄弟啊。”
洪韵儿无奈的一拍秀额道:“我的上帝啊,看来萧朝贵又把这件事选择性的遗忘了啊。”
萧云贵呃了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点说啊,我想了又想,脑中毫无头绪。”
洪韵儿正色道:“石达开可是义六王之中第一号的人物,不但文武双全,而且为人仗义仁厚。他也是广西贵县的客家人,幼年丧父,正所谓穷人孩子早当家,他八、九岁起就独撑门户,务农经商之余,习武修文不辍,十三岁时处事已有成人风范,因侠义好施,常为人排难解纷,年未弱冠即被尊称为石相公。十六岁时,洪秀全和冯云山仰慕其名,亲自造访石家,邀他共图大计。你说说能让洪秀全和冯云山亲自出面去延请的人物,他的声望得有多高。”
萧云贵皱眉道:“难道就因为他声望高,惹到了萧朝贵?”
洪韵儿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那时候杨秀清和萧朝贵正密谋打压冯云山和被称为珠堂的赐谷王家,石达开又加入会中,他的声望和才能极高,让杨萧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萧朝贵自然看石达开不顺眼。萧朝贵识字不多,他很是嫉妒读过书的人,生怕文武双全的石达开压过他去,所以处处排挤石达开。后来萧朝贵托天兄下凡,石达开更是曾经当面顶撞过天兄,两人的关系就更加紧张了。”
萧云贵摸着下巴道:“想不到当中还有这么多的是非曲直,又是要修补人际关系啊,好在现下是我做主,也罢我们慢慢和他修好,就算最后不成事,也不用见面像仇人吧。”
洪韵儿嫣然一笑道:“那就要看你的手段和魅力了。”
到了城门口,一众伤兵早有城内胡九妹、谢满妹带着锦绣女营人马出来接入城中,众女兵听闻胡大妹和不少姐妹兄弟战死,都忍不住落下泪来。想起胡大妹来,洪韵儿又是忍不住一阵伤感,萧云贵最怕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只能默不作声的当先而行。
周诒端母子坐在大车内跟着萧云贵和洪韵儿一道进城,掀起大车的帘子望出去,只见长沙城内外一切安然如故,百姓们照旧忙碌讨生活,城内百业照开,只是不少百姓自的戴上了红头巾。街道上还有孩童玩耍,边玩边唱起童谣来:“萝藤爬在高墙上,百姓要靠萧大王。棋盘纳粮千千万,财主老爷吓破胆。青竹竿,白竹台,迎接西王到家来。杀脱翁骆两强盗,我伲小民把头抬。”
周诒端奇怪的问道:“翁骆两强盗是说的谁呢?”
和周诒端母子同坐大车的还有李璇玑和杨冬青,李璇玑恨恨的说道:“自然是说清妖巡抚骆秉章和布政使翁同爵两人了,长沙城破那天,两个狗官歹毒的将官仓一把火烧了,害得城中难民百姓们差点没粮食,好在西王出了奇计,让城中大户人家纳捐钱粮,大家百姓才能分到粮食。”
周诒端哦了一声,秀眉一缓笑道:“西王出了什么奇计?”李璇玑便将棋盘纳捐的故事说了,周诒端听得津津有味,连同两个孩子都一起鼓掌叫好起来。
“今晨走时,隔着车帘远远的见了西王一面,看他那粗豪的模样,想不到居然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周诒端抿嘴笑道:“这也难怪,西王妃都是这般文武双全的人物,她的夫郎定然也是个大英雄。”
说话间牛车已经到了巡抚衙门前,洪韵儿来接周诒端母子下车,周诒端心急相见左宗棠便问道:“西王妃,我家老爷现在何处?”
洪韵儿微微笑道:“你莫着急,左先生到城中朱乾号朱昌琳府上去了,夫人你和孩子先梳洗一下,用些饭食,左先生片刻后便会来相见了。”
周诒端不疑有他,便带着孩子跟随李璇玑、杨冬青进府,洪韵儿命二女好生照料母子三人,分拔后院单独的厢房给母子三人暂时居住。分拔定后,洪韵儿自到大堂上去见石达开派来的信使,萧云贵倒是一到府中便先过去了,洪韵儿也想听听石达开来信如何说。
来到堂上,只见萧云贵已经在座上端坐,正拿着封信函细看,下坐了一名青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长得甚是英伟,洪韵儿倒是一眼便认出来,此人乃是石达开的族弟,翼王国宗石镇吉。
石镇吉见洪韵儿进来,急忙起身抱拳行礼朗声道:“小弟拜见西王娘。”
洪韵儿抿嘴微笑道:“原来是石兄弟亲自来送信啊,路上没遇上什么凶险吧。”
石镇吉个头很高,只是颇为削瘦,咧嘴笑道:“西王和西王娘一路扫荡清妖,如扫穴犁庭一般,从醴陵到长沙一路上都没见到有清妖。”这个石镇吉出口就文绉绉的,显是受了石达开影响,也念过书。
洪韵儿坐到他身旁的空位,笑着说道:“坐下说话吧,翼王弟可好?”
石镇吉一摆袍尾坐下笑着说道:“王兄很好,这次西王奇袭长沙成功,王兄常说这次是西王建了不世奇功啊,我等后辈都仰慕西王威名,想跟着西王一道打清妖。”
萧云贵这时候看完信函,站起身走到洪韵儿身前,将信函交给她看,扭头望着石镇吉道:“打清妖好说,有的是机会。只是达胞信上说郴州大队北上,粮食稀缺,越冬袍服也不足支应,想让本王早作准备。粮食这一项倒是不是难事,左近秋粮已熟,本王自会安排人手抢收,城中大户也会按时纳粮交付。只是这越冬袍服不好准备,明日等达胞到步后,本王再和他细细商议。你回去告诉达胞,就说本王在城中已经准备好了营地和粮草,就等他领大军入城歇宿了,明日本王亲自到城南迎接达胞大军!”
石镇吉大喜,站起身深深一拜道:“西王殿下袍泽厚谊,小弟一定带到,小弟这便回去传话。”
洪韵儿起身笑道:“别急啊,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石镇吉抱拳道:“多谢西王娘,才到长沙时,曾侍卫已经安排过饭食了,小弟这就先行回去,以免王兄等急了。”说罢便拜辞而去。
萧云贵和洪韵儿送到门口,见石镇吉远去后,萧云贵马上脸色一沉,重重的哼了一声返身回到大堂上,气恼的说道:“这他娘叫什么事?真他娘的气人!”
洪韵儿跟着缓步走来,坐到椅子上轻叹道:“也难怪你生气,你派去报捷的文书,天王、东王一定收到了,一连多日都不见有嘉勉的回复,反倒是翼王才到醴陵,就派人来要粮要衣的。翼王信函上措词虽然客气,但隐隐透着东王的手笔,看得出来东王心中有些忌恨啊。”
萧云贵恨恨的说道:“一群没见识、只会窝里斗的泥腿子,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他们坐享其成也就罢了,就连我给手下林凤祥、李开芳他们请求的封赏也只字不提,真是太气人了。”
洪韵儿皱眉道:“气归气,咱们还是得想想该如何应对才是,如今只是翼王到了,后面还有更大的两位大角儿出场,弄不好真的就棘手了。”
萧云贵负手烦躁的走来走去:“我知道,他们这是投石问路,要石达开先来试探我,他们才攻下一些小州县就能聚兵数万,我萧朝贵占据一省府,说不定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是担心我有2心,借着此事敲打我呢。”
洪韵儿点点头蹙眉道:“我想到一个典故,和我们现在的情形很像啊。”
萧云贵回身问道:“什么典故?”
洪韵儿一字一句的说道:“先入关中者为王!”
萧云贵定住身形,深吸一口气道:“不错,我们现在就像先入了咸阳的刘邦,面前是唾手可得的花花世界,但外面还有项羽的大军虎视眈眈,一个弄不好就会来一出鸿门宴啊。”他静下心来,踱了几步缓缓说道:“我们接下来应该做出一个服软的姿态来,让天王和东王打消疑虑,最好的方法就是……”
洪韵儿笑着点头道:“封库安民,还军灞上!”
萧云贵苦着脸道:“我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他们的疑虑,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东西都拱手让人,真是心有不甘啊。”
洪韵儿安慰道:“我们要和洪杨分开,先就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城中的圣库封库,出榜文晓谕百姓,大肆宣扬天王、东王威德,以安民心,我们领大军驻守城南妙高峰,把长沙城让给他们,时机成熟后,我们就领兵和他们分道扬镳,现在忍一时之气,是为了将来能展翅高飞,大丈夫能屈能伸,那些东西将来我们能十倍百倍的拿回来!”
萧云贵一拍桌案,恨恨的说道:“好!我们就忍一时之气,换今后的自在!我马上让人找曾水源来,清点账册,准备封库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