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的物质不间歇地发出响亮的声音,犹如吸引着鬣狗满带香味的肉骨头,将猎食者们向着这个地方引过来。
他想要大声喊出:“快跑!”当那一匹率先从狭窄的洞口冲出来,对着大团的闹钟啃咬的时候,班主任的话语便梗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口。
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大量大量的食人鬼从狭窄的洞口蜂拥而至,数量多到将堪堪容纳一只进出的洞口扩大数倍,最后整堵墙壁都轰然崩塌。在倒落的砖块碎屑纷飞中,捆绑的闹钟给它们糟践地没有了声音。
绑在一起的闹钟,也是由相当坚硬的铁块组成的构造一部分。此刻却被单纯的牙齿给咬的乱七八糟,钢铁都被食人鬼们对生灵的渴望而粉碎。饶是齿缝之间流淌着淋漓的臭血,他们的神情也依旧是愉悦的。
不能说话……只要一声不响地满满挪回去,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
他清楚地很,眼前这些智能低下的物种并没有所谓的视觉。死灰色的眼睛不过是单纯的摆设而已,他们靠着气味和声音判断猎物的方位,才会被一大团捆在一起的闹钟声响给引到这个地方。
石墙倒塌弄出了相当大的声音,并且食人鬼们混杂在一起彼此的体臭制约了它们的感官。它们毕竟不是高级的食人魔,唯有对生灵的存在略微敏感之外,感官系统还是和常人相差无几的。
班主任想着只要不出声……它们就不会发现自己这个群体。
希望自己背后的年轻人们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显然他们没能够理解。
因为对自身生命的珍惜才选择屈服,成为食人鬼的奴隶了。之后更是深深地呆在墙壁之内,绝对不想踏出这里一步。因此他们纵然比起知秋年纪稍长,见闻胆识却被其远远地落下。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如此恐怖的东西。哪怕之前早有过耳闻,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实物。霎那间恐惧溢满了整个胸膛,与楚纤不同,她有着身边的少年作为自身的勇气支柱,所以见识到怪物确实也有着极大的冲击,却不是缓不过劲来。
他们则不同,他们没有刻意依靠的人。曾经的温暖被亲手抛弃,单纯只为自己而活。他们作为一个群体来到这里,每一个人却是独立到孤独的个体,依靠是不存在的,即便一同共事多年,他们甚至都无法记清彼此的名字。
一个人是无法承受世界观都崩溃的恐惧的。
所以他们其中的一名女孩子突兀地尖叫起来。
瞬间班主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怪物们猛然停止了啃咬地动作,一双双猩红色的眼眸抬头望向这边。微弱光芒的灯盏原本就不算亮堂,朦朦胧胧中,班主任仿佛又看见了当年的光景。
一片红芒弥漫在对面的光景。
如同极光过后显得缤纷绚烂的天空。
如同悬崖之下静谧而美好的一片红花田。
如同流淌光滑地板上的丝丝鲜血。
当他还是那个年轻的战士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看过。
他端着枪站在河道的这边,身旁是以各种姿态悲惨死去的队友,淋漓的血肉飞溅到处都是。他身上也满布创口,却不得不起身站起来端起枪械,毕竟他是留在此处守卫着荣耀的最后战士。
而河道那边,霓虹的红芒朦胧而连绵,那代表着数量巨大的庞然怪物,正向着此处唯一的生灵缓缓走来。
他也是实力为骄傲的最强大战士,这样绚烂而迷幻的场景也只能给他深深的无力感。
迟疑仅仅延续了一瞬。
之后班主任从幻梦中惊醒,不在做徒劳的静默,他果断地从后背刀鞘中取出了匕首,迎面向着食人鬼群突进过去。
岁月的侵蚀未将他的身手退步多少,这等数量会给他造成极大的麻烦,却并非不能够脱身而出。
虽然其他的年轻人并没有他的这份身手,不过他可管不着就是了。
从一开始将没有经验的家伙带到战场上……这个决定就是错误的。
他们屈服于食人魔,却没有相应的能力,是比起最低级的食人鬼都没有存在感的炮灰。干脆丢下他们,班主任并没有半分的心理压力。
年轻人们中有知秋也模糊熟悉的面孔,也有不熟悉的。他们是由五大农场的胆小鬼们募集而来,曾经或为间谍,或为卧底,为了自己的生存献出了深信自己的同伴性命,杜绝了一切同伴逃出生天的手段。
此刻,他们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知秋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情,但并没有什么所谓。就算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他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改变,用闹钟诱敌的行为反而会做的更加决绝。
小小年纪的少年实则拥有众多的成年人都无法拥有的博爱之心。所以学委在此身为间谍的情况下,知秋依旧可以原谅他,给他重新来一次的机会。
学委并没有犯下大错。
但这些人不一样。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染上了自己曾为同伴之人的鲜血。
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自然不会在知秋拯救的名单中。知秋温柔善良,也不是迂腐至极的人,有些人虽然披着人类的面皮,心底却是怪物的内在,留在身边也只会徒增麻烦。
在【旧时代】他们或许还有被重新教育的机会,但是在这等乱世,哪怕是小孩子,也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恐惧的叫喊戛然而止——那是某人喉管被撕裂的后果。
物件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声——那是某人丢下设备头也不回地向后跑。
混杂着颤抖和歇斯底里的怒吼——那是某人干脆抄起家伙迎头对抗。
那都是徒劳的行为。生灵的声音环绕耳边,生灵的香味弥漫鼻尖,在被食人鬼们锁定的当下,他们再也不可能逃掉了。
班主任横砍一刀,锋利的匕首将一颗脑袋完整地削下来。他随即扭头躲过了一只朝着他脑门袭来的血盆大口,肘间磕在另一只的脑袋上骤然发力,寸劲爆发的力道将它大脑都撕碎了。
一只被他用蛮力砸倒在地的,狰狞而扭曲着昂着自己的头颅,咬上了他的裤脚,如同鲨鱼般翻卷,眨眼间同布条一起撕下一片带血的皮肉。
它囫囵着吞下去,还要再咬下一口,便被班主任用力踩爆了脑袋。
这等伤势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把牙一咬,班主任甚至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如此惨烈的大战可真是久违了……不到五秒钟身上就挂彩,让他感叹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不至于陨落在此,他确信他能够逃出去。
甚至还有余韵去思考别的事情。
知秋的举动突如其来,仿佛回应班主任将他最心爱的女孩置入险地的行为,以恰到毫颤扔出闹钟,将所有的敌人都引到这边来。
小小的少年已经有了血与铁的决断,犹如高高站立在钢铁基座上的君王,一念之间断定多少人的生死。
臭小鬼……班主任在心底恶毒地咒骂。为这等狂妄之极的小鬼,他也有相应的应对计谋。
正是对于现在突发状况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