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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三个世界(9)(1 / 1)

<>不论平东郡侯吴闯在五皇子府夜会之时如何嘲讽虚明,也改不了虚明日渐受皇上喜爱,地位一日日拔高的事实。

一转眼便又是天德十七年的佛诞圣日,自本朝皇帝入佛门以来,这历来不甚起眼的日子便成了可与除夕比肩的大日子。每逢此日,皇上便要宴请所有三品以上的臣子,在皇城内大摆宴席,当然,菜品皆是斋菜,酒水亦用清茶代之。

过往佛诞圣日,惯例是要封赏宫中僧人,自天德十四年的佛诞圣日起,这惯例自然就缩减成了封虚明,赏其余众僧。

然而,两年佛诞,各类大小节日,虚明地位早已是本朝历来宫僧至高,再往上便要封侯。大周朝侯位、王位极其尊贵,本朝只得一个平东郡侯,而王爷更是十五位皇子一个也没讨到,只有皇上还活着的两位兄弟堪堪得了。

若是真封侯,可就是大事了。不论从哪个方面,宴会中众臣及皇家子弟默默在心里补上,同时偷眼去瞧武臣一列首位的平东郡侯吴闯。

吴闯自然也想到了这节,此刻脸色正阴沉得厉害,下边文臣武将来敬酒也大多不理,只有皇子和一品大臣还赏个脸。

宴至中途,气氛正盛,皇上亦被这热闹薰得三分醉意,一拍面前雕龙的长桌,朗声道:“此逢佛诞,举朝齐贺,焉有不赏佛门子弟之理?”

说着,呵呵一笑,手指在半空中挥舞:“佛门子弟百千万,若全封则太劳动,不若封个最好的!”

话到这里,皇帝还未察觉不妥,与宴的各位大臣皇子皆是心中一咯噔,暗道要出事了,不过这暗道一句有多少是真担忧,又有多少的喜闻乐见就未可知了。

皇上仍继续说道:“佛门子弟若推首位,自然是常伴朕身侧的虚明师父!朕已拟好,着封虚明师父为般若侯,般若侯居般若宫,诵般若经,甚好!”

糟糕!封侯也罢,偏还是个封号无前例的侯。这种侯和从大周立国起封了得有十几二十个的平东郡侯相比,虽品级无差,但真要分个先后高低,吴闯只怕要低过虚明小半头。

与宴众人皆默默停了杯著,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暴风雨,免得没有防备,突然噎着呛着了。

果然,皇上话音刚落,还没等虚明站起来谢恩,吴闯便轰然起身,衣摆带倒了面前的食案,茶水斋菜洒了一地。

吴闯板着一张狮子脸,杏目蓄起三分火气,沉声朝阶上皇帝拱手道:“望皇上三思。”

殿内的丝竹声在此刻戛然而止,骤然停弦的铮铮声还在金壁雕梁间回荡,四面烛火摇曳,屋内气氛凝滞到了极致。

“吴侯又有何高见?”皇上似笑非笑,眼神中带三分寒意。

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吴闯一拂衣摆,单膝跪下,背脊挺得板直:“大周立国两百余年,非可延续国命之功绩不封侯,如今将侯位加于一僧人之上,实乃有负大周至今五十七位侯爷一片为国之心!皇上切不可被奸佞小人蒙蔽,以至行此误国之举啊!!”

广英殿内,一丝杂音也无,就连群臣呼气吸气的声音都压在了同一频率上,吴闯浑厚有力的声音仿若豁大的金钟一声声敲响,于最后一句轰然砸下,激起千万层回声。

阶上的皇上已怒极,和吴闯对视颇似两个铜铃眼的怪志奇兽,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吴闯此言中的刺足有三寸厚,直指皇上昏庸,听信佞人误国,当今皇上最重脸面,旁的都还其次,如何不怒?

就见皇上慢吞吞将手中银盏放回面前长案,接触的那一下嘭的一声,惊得殿内诸臣皆是心中一颤。

皇上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吴侯大概是被这上好的茶水浇得醉了,来人!送吴侯回府,务必好生照料!”

殿内人齐齐松了口气,此事后续如何他们管不着,只莫要当场发作即可。到时,静止不动是罔顾君上脸面,动了便是与吴闯狼狈为奸,实在难为。

广英殿死角处不声不响钻出两个披甲执锐的侍卫,一左一右立于单膝下跪的吴闯身侧,同时伸手欲抓住吴侯臂膀。

包裹着革皮的手尚未真正触及到吴闯,便被其大力挥开,吴闯再次朗声道:“臣未醉!望皇上三思!”

殿内众臣皆不敢再看,这吴侯爱钻牛角尖的毛病当真要命!若是要他自己命倒罢,随他去便是,只莫要他们陪葬守墓。

果不其然,吴闯话音尚在口舌中翻滚,皇上突然狠狠一拍龙椅的扶手,紫涨脸吼道:“封侯一事到底是对不起过往诸侯还是伤了你吴闯的脸面!狂妄自尊,罔顾君上,忌才误国,结党营私!你吴闯好意思谈什么功绩!...至于般若侯功绩自在朕心中,由得你来置喙不成?!”

四个四字一声狠过一声,直说得吴闯冷汗一阵阵往外冒,不敢再接话,乖顺地任由侍卫半扶半拖着他下去。这四个四字中特别是结党营私一条,暗示意味浓厚,非但吴闯冒冷汗,在座几位皇子连及其手下势力皆恍惚觉得头上悬了一把巨刃。吴闯结党一事,他们从未耳闻,皇上却知晓,更别提他们这些人尽皆知的。

在场随便拎一个出去,都能让大周广袤土地抖上三抖的人,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其实和佛祖五指见打滚的孙猴子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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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广英殿中所发生之事,事后未有一人再提及,都将其当做不可言。从那日后,朝中臣子与皇子来往骤然少了许多,一时间城东门庭冷落,各府东西角门一日过不得两三个人。

在这人人自危中,二皇子府和赵白宛如一注清流,照样两三日来访一次,偶尔留下共进晚饭。

刑部尚书高裕也曾躲在下早朝的一片人海中,暗搓搓问过宁致是否需要和赵白稍微避讳一二,至少别来往得那么明显。

宁致听后却并未当回事,神色淡淡地答道:“父皇既然从前不说,自然是并不在意此事。况且此刻越是避讳,越是暴露得厉害,我与赵白这等藏得深的营私,不若做得坦然些。”

话虽如此,朝堂之上依旧人人自危,直到半月后爆发出一件更大的祸事。

当夜皇上自觉病气再次来袭,身上不适,便未同往常一般,与虚明共进斋饭,吩咐不可怠慢后早早歇息了。

及至三更天,般若宫一声凄厉的尖叫,引得东西六宫齐齐亮了灯烛,翘首伸耳欲探听消息。

四更天时,六宫皆收到暗地消息,般若宫的虚明师父已经僵了,七窍流血,身子蜷成小虾模样,骇人得很。且,皇上密传清芷宫淑妃娘娘,即四皇子母妃。听闻四皇子今夜宿在宫中未回府,也跟着一同前去了。

偌大的般若宫内只点了三只白蜡灯烛,分明摇晃着的是本性温热的火苗,却透着丝丝寒气。皇上坐在宫内东厢正中佛龛下一把木椅上,面色阴寒,直勾勾盯着虚明尸体旁跪着的四皇子母子。

虚明的尸体在烛火亮光和阴影的切割下,明晦交织,一道黑一道昏黄,平日里傲雪凌霜的气质此刻化为了森森鬼气,配着那面无表情和一道道血痕,让人怕得不敢再看第二眼。

死因已经查出,虚明今夜斋饭中被巧妙混入了剧毒,无色无味,银著也探查不出,只需小几口饭便能让人毙命。

宫中斋饭为保证诚意,向来由几位高位嫔妃轮流做来,今夜正巧轮到了四皇子母妃淑妃。

甫一进东厢内,眼睛扫过桌上只用了少许的斋饭和地上的虚明,在宫内浸淫多年的淑妃便知道发生了何事,扑通一声跪下,也不管地上有无碎石渣滓,当即便不住叩头,口中喊冤。

四皇子进来时,看到淑妃和皇上形状,也随之跪下,为自己母亲分析脱罪。

皇上不傻,自然也知晓淑妃在宫中多年,不可能使出这番下作粗陋手段。况且,淑妃本身和虚明并无利益冲突,犯不着自败身份。此番将淑妃喊来,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二,以及寻个恰当的人来详查此事。

娓娓道出让淑妃细查此事的安排,皇上沉声问:“知晓了吗?”

听得这言,四皇子和淑妃皆松了口气,般若宫中的白蜡灯烛不再显得鬼魅森冷,反倒透出了浑厚的野心之火。

淑妃试探问道:“六宫之权如果握在高贵妃手中,臣妾行事恐不方便...”

皇上冷冷的目光顺着烛光扫来,一撑檀木椅站起,语气冰寒道:“此事禀明贵妃,她素性温厚,不会为难于你。不过你且拿捏清楚,莫要借此行非分之事。”

此言一出,淑妃赶忙喏喏,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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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外人人自危的气氛冲破宫门袭至宫内,六宫嫔妃内监皆万分小心,不愿多行多言半分,偶然路过般若宫都要低头疾行,不敢拖延一步。

在高贵妃的首肯下,淑妃大刀阔斧地抄查六宫各苑,她素性是个暴脾气,兼之位分只在暂代皇后职权的高贵妃之下,无人敢与之顶撞。

然而,随着一日日深查下去,这事最后竟越过了后宫千重宫门,查到了一位花房的总管内监身上。

原来此人借着每日送供在佛前花朵的机会,偷偷在斋饭中投了毒。此事人证物证俱在,为这位花房内监的邻居告发,其人虽不承认,却百口莫辩。

只不过,这内监的对食对象却是淑妃清芷宫的一名小丫鬟,服侍的是住在清芷宫厢房,入宫已久的一位贵人,这贵人未入宫正巧与吴闯来往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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