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霉味。
这是一间牢房,房门被粗大的铁链锁着。牢房的地上铺满了发霉的干草,老鼠肆无忌惮地游走在我的身侧、我的脚边,牢房的右上角有一个极小的缺口,阳光通过缺口照射进来。
我还是那身血衣,全身肮脏不堪,披头散发。
牢房外的椅子上,牢头与牢狱正在赌钱,赌钱期间还不忘对着周围喊冤的犯人呵斥一声。
我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囚犯,他们或激动或认命或不甘或冷淡。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成为一个阶下囚。
忽地,牢外匆匆来了个人,与牢头接头交耳了几句,只见牢头望向我,道:“兄弟们暂停会,尹大人让把犯人带出去审。”
牢狱听后,把我所在牢房的门打开,两个人一左一右从地上将我架起往外走。
此时我已四天未进食,全身虚脱无力,任由他们将我拖到堂上。
堂内,尹知府高高坐在上方俯视我。
尹知府道:“堂下何人?”
我不答,一是我实在疲惫,二是这个尹知府曾经是我父亲的门生,不可能不知晓我。
见我不答,尹知府身侧的师爷道:“禀大人,堂下正是将军府的三小姐纳兰穆,昨日将军府惨遭灭门,有人目睹是纳兰穆所为!”
我瞬间抬头看向师爷,双眼凌厉,吸了口气,道:“师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师爷皱眉,道:“我乃堂堂师爷,你是在威胁我?”
我仰天大笑,笑得肋骨疼痛,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试问,天底之下,谁会杀害自己的亲人,断了自己的后路!你们无凭无据,胡乱抓人,难道我北冥国没有王法了吗!”
师爷轻蔑一笑,对着尹知府道:“大人,可否传人证?”
“传。”
万万没想到,所谓的人证,竟是陪伴我多年的奶娘。
我怔忡地看着缓缓走来的人儿,热泪盈眶。
但,我的奶娘,我母亲待如姐妹的人,此时见我只有一脸惊恐,毫无怜惜,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尹知府面前,道:“老奴拜见尹大人,师爷。”
尹知府道:“免礼,你别怕,且细细说来。”
奶娘瞄了我一眼,又向尹知府拜了拜,道:“十日前,三小姐与二少爷离开将军府前往越丘,以为一去好几载,未曾想到昨日傍晚三小姐带着一群黑衣人归来…见人…便杀,将军府上千条人命,几乎没一个活口留下,老奴还是从后院的…狗洞钻出来才幸免于难。三小姐…三小姐也是老奴一手带大的,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段话说完,竟开始哽咽。
我不再哭泣,冷静的听她说完,这两天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对现在的我而言,背叛算得了什么?
我没有说话,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欲加之罪解释无用,我想,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止是定我的罪那么简单吧,想我无权无势,唯一的身份就是将军府的三小姐,现今将军府惨遭灭门,除了身在异地的父亲、大哥和二哥外,将军府再无别人,他们为难我一个一无是处的姑娘家,又有何意义?
我想,他们真正想为难的,怕是正往家里赶的父亲吧。
否则就凭一个尹知府,想布这个局,还不够能耐,除非…布局的人,身在高位。
尹知府听奶妈说完后,问我:“纳兰穆你还有何话说?”
“我还是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我一副无畏的样子,奶妈哭道:“三小姐,你就认了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这样,夫人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的。”
我声音冷冰,一字一句道:“你不配提我母亲,今日你选择背叛将军府,背叛我母亲,来日,你便不要怨我不顾念往日情分。”
奶妈听完此话,脸色刷白。
师爷适时开口,道:“纳兰穆,现已有人证,我劝你还是赶紧招认了,如若屡教不改,当心大刑伺候。”
我轻蔑一笑,此时我终于还是,变成了我不想变成的自己,我道:“我北冥律法,凡嫌犯,需集人证、物证才可定罪,若定罪者为官家,需禀告上级乃至君上,屈打成招者,按律当革职。你不过是找了个人把罪名扣我身上,物证呢?就算我无头衔,却也是实打实的将军府嫡女,且我父亲还活着,要定罪也需报我父亲知晓,轮不到你在这里威胁我上刑!”
师爷气急,道:“你……”
尹知府伸手示意他别说,双眼眯成一条线,忽地笑着对我说:“纳兰小姐说得对,昨日我已派人快马加鞭传信给纳兰将军,相信后天将军便会回到都城。且你说的这个物证…如若没有,本官岂敢乱抓人,来人,把剑拿上来!”
一把剑丢在了我的面前,那把剑,是我在将军府习武时常用的剑,去越丘时,我并未带上它。而此时这剑已去了剑鞘,剑身满是血污。
尹知府道:“纳兰小姐可识得这柄剑?”
我讽刺地笑道:“看来知府大人,今日是不肯放过我了。”
尹知府也笑,道:“本官只为寻求真相。”
“如果我不招呢?”
“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如果纳兰小姐不招,那本官只有用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