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定期前往寺庙上香的习惯。
而北冥最大、年限最长的寺庙便是定国寺。
在北冥,上香多为女眷,所以这次出行的便是母亲、姨娘和我。
前世,我并不信神佛,当时的我一直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今世,入了轮回,我却不得不信,不得不信命。
所以此番上香,我觉自己虔诚无比。一来感谢上苍赐予我重新的机会,二来祈求不要再遇到施戊尘。
将军府距定国寺约十五里路程,坐马车将近半个多时辰。
我坐在马车里,挑帘看向车外,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不觉心旷神怡,想着归隐山林的生活,或许别具一番风味。
浩浩荡荡一行人安全抵达了定国寺,我随母亲净手、上香、求签、跪拜一一做完,母亲与姨母要去听禅师讲座,我虽开始信佛,却还未到静听讲座的境界,遂与母亲别过,独自参观去了。
定国寺因年代久远,整个寺庙呈现出庄严辉宏的气派,让入此寺庙的人,不禁也正襟危坐,端正自身。
在寺庙中的竹亭坐下,找了个喝茶的借口支开碧巧,享受一个人独处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碧巧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打破了一人的宁静,以为是碧巧折返,但在看清缓缓向我走来的人时,我如遭雷击。
是他,施墨,独自一人。
还是那副俊美的皮囊,只是神情清冷,不复施戊尘阳光。他,定然不是他罢。
施墨看见亭中的我,愣了下,似意外与我见面,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清冷的脸庞,道:“在下唐突,未曾想已有人在此。”
此时的我身着女装,料想他应该不会将我与前日的兰穆联想到一起,他既已招呼,我也不能不答,硬生生答道:“无妨。”
“姑娘与我,以前可曾见过?”
“不曾见过。”
“也罢,既然姑娘已先在此,在下便不再叨扰。”
说完便掉头离开,离时匆匆,渐行渐远。
如若我不是坐着,我想自己可能会瘫在地上。他既不是他,为何我还是恨,还是害怕,还是不愿见他,哪怕,是一副相像的皮囊。
碧巧回来,拿了壶茶和杯子,紧张道:“小姐!您有何不适,为何脸色发白?”
喝了口茶水,我才缓过神来,莞尔一笑,道:“不过是被耗子吓着了。”
碧巧听后又惊又疑:“光天化日怎么会有耗子,这耗子也太胆大了。”
没理会碧巧的惊疑,我陷入了思考。施墨可能是北冥人,且看那身装扮,定不是普通人家,往后随着我年龄增长,抛头露面次数多了,指不定还会与他再见。除非我一直在将军府不出来,直至谈婚论嫁。
叹了口气,哪怕人前我装得再乖巧、再开朗,被人背叛的阴影已在我心中留下了一道疤痕,长长的一条,宛若丑陋的蜈蚣盘旋心口,时不时咬我一口。我以为,时间能让我放下,我以为我已做好了面对了准备,但如今,仅是一副相像的皮囊就已让我难过得喘不过气,只想逃跑。
不知,越丘的那位先生,还收不收徒。
母亲与姨娘听完讲座来寻我一同回家,在回程的马车上,我思前想后,与母亲道:“母亲,穆儿想拜入越丘那名先生的门下。”
母亲讶异地看着我,道:“穆儿这是何意?先不说不知那名先生所在何处,仅路途遥远这一条,你父亲是万万不会应允的。”
“母亲,那位先生闻名四国,听说住在越丘国都往南二十里处,穆儿是将军府的嫡女,虽习得四书五经,却少了兵家计策,将来随军出征,怎么出谋划策?”
“胡闹!女儿家将来是相夫教子的,怎可如你父亲所言征战沙场!”
“请母亲体谅穆儿一颗求知心,哪怕以后无法随军,也不算白活一世。”
母亲叹了口气,道:“穆儿,你让母亲怎可放心让你离我那么远?”
我知母亲心已软,遂道:“可让二哥陪同女儿前往。”
“但你二哥也有职责在身…”
“二哥职责是代君上巡视各个县市,让他随我出行正好再去视察一番。”
母亲拍拍我的手,柔声道:“此事还需与你父亲商议,商议后再与你回复,可好?”
我嫣然一笑,道:“甚好。”
只要母亲同意了,再在父亲枕边吹吹风,父亲同意的机率也大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拜师这事还未付出行动,另外一件事已率先而至,这件事,让我在很遥远以后的未来,后悔当初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