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顺着曹路的目光看去,只见他所看向的是个紧贴着后墙安置的大立柜,大概是用来收纳衣物被褥之类物件的,一时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他眉头微蹙,带着几分疑惑的神色看向曹路,以示询问其中到底哪里不对劲。
曹路上前两步,用手摸了摸柜子后面的墙面,笑着说到:“糊砖的糯米浆都还没干呢,这墙是被人拆了之后新砌上的,我猜这柜子后面定然另有乾坤”。肖秦川更不多言,上前两下就把柜子移开,后墙上果然如曹路所料,豁然露出个大洞来,直通往后面隔壁的人家来。
“这些家伙当真是狡兔三穴,害我们在外面空等了这许久”,魏清挥挥手招呼肖秦川和曹路跟上,持剑在手当先钻了进去,“咱们在这边搬箱倒柜的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对面就算留的有人估计此时也已跑走了,我们赶快过去看看,或许对方匆忙之间留下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等三人穿洞来到隔壁房间后,果然已经是人影全无,搜索一番后,也没发现半点有用的线索,他们辛苦跟踪了一整天,到了此时却断了眼线,算是白忙了一场。三人无奈,只得按捺住失望的心情,齐去秦桧家中再做商议。
秦桧听过三人的描述后,倒却没有丝毫失望或生气的神情,反而宽慰道:“郭京没让昨晚在四圣观中密议的四个心腹露面,却另外找了人来办募兵的事情,这恰好说明我们夜探敌巢已经打乱了他们原本的部署,对方临时找来越多人参与到他们的计划中,就越容易自乱阵脚现出破绽,我们倒不必着急,只要再盯紧一点,也许明日就能有所发现”。
魏清思量片刻后说到:“我看明日不如兵分三路,由我师弟去四圣观盯梢,看郭京在观中和哪些人接触过,肖兄继续去找个在街面上募兵的人跟踪其行迹,我却满城去找那个郭京把他叫作阿二的人,昨晚郭京最后还特意提点那个阿二,说他负责的是最紧要的关节,只要能把他找出来,就算是扼住了对方的七寸,我和那阿二朝过面,记得他的相貌,他又被曹师弟伤了额头留的有伤疤,只要能碰上面,我定能认得出来”。肖秦川听后也出言赞同魏清的安排,最后便就由秦桧把明日的行动这般定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三人便分头行动,魏清在城中四处转悠,不时向路上摆摊的商贩描述阿二的相貌,询问可曾见过这个额头带伤的人,但问过了许多人也没打听到阿二的行踪。挨到晌午时分,魏清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城北大街附近,他穿街走巷了一整个上午,此时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便就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卖面食的摊铺坐下,买了两个馒头打算填下肚子。他刚拿起馒头还未放进嘴,耳边却突然听到一阵肆无忌惮的男女调笑声,只见一个脸上挂满痞气的干瘦男子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从街边的一家青楼中得意的大笑着走了出来,干瘦男子的举止甚是猥琐,也不顾大街之上众目睽睽,就公然和那娼妓尽说着些下流的市井俚语,临行之时还不忘伸手在那娼妓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魏清摇摇头懒得再看这等无谓之人,继续埋首啃起手中的馒头来,却听得隔壁桌的一个客人遥指干瘦男子的背影说到:“咦,那不是那个赖猴儿吗?这小子何时发迹了,平日里都是这家偷点那家讹点的,今日居然有闲钱逛窑子了”。
面食摊的老板一边把手中的面条扔下锅,一边不屑的轻笑着接过话茬道:“还不就是郭神仙招六甲兵的事情,也不知看上了赖家这小子哪点好,他昨日上午贪图赏钱应了募,下午就被抬举做了宣化门的守门都头,又赏了一笔钱,手下还领了一百人的六甲兵,这家伙惯是有了钱就左手进右手出,这不,上午还在排练什么六甲阵,可居然趁着午休的这点时间也要来会会窑姐儿”。
隔壁客人好奇问到:“六甲兵?这城里人人都在传说六甲兵刀枪不入,可是真的?”
老板向四周看了眼,捂嘴低声答到:“别的人我不知道,这赖猴儿手下的一百六甲兵其实就是平日里跟他混在一起的些痞子们,我看要靠他们守住宣化门可够呛,不过据说郭神仙法力高强,或许能施法护持他们也倒不好说”。
魏清听到此处心中一动,依稀想起昨晚郭京要阿二选几个听话的人动之以财帛,他连忙把馒头两口咽落肚皮,起身追着那被称作赖猴儿的干瘦男子而去。赖猴儿一路上得意洋洋的哼着小调,甩头晃脑的走在大街上,全没注意到跟在背后的魏清,果然直往宣化门而去。
到得宣化门,果然约有百人聚在城门洞里,这伙人都没披甲,就连夹袄也不是官军统一的制式,只是在自家穿着的衣物外罩了一件布褂,褂子的前、后正中都用朱砂画了个不知所云的符文。这伙人一见到赖猴儿钻进门洞便纷纷稀稀拉拉的站起来打着招呼。
魏清悄悄贴着城墙靠近门洞,只听得赖猴儿大声说到:“兄弟们,可都歇好没,咱们抓紧再演练演练六甲阵法,练完了好早点收工”。
其余众人顿时七嘴八舌的叫起苦来,有人高声喊到:“赖大哥,你中午可是快活够了,兄弟们可都还没养足精神嘞,明日和番人打战的时候,我们这伙人不过负责守城门而已,又不用出城去拼命,费那劳什子力气去练阵法干嘛”。
旁边立即就又有人大声附和道:“就是,指挥使不是说了吗,咱们这伙人只要喊关门的时候把门关上,喊开门的时候把门打开就能有赏钱,练阵法的事情还是留给要出城去的那帮傻蛋吧”。
赖猴儿听众人都不愿操练,便也软了几分口气说:“只是指挥使交代的事情,总还是得练上一练的,不然我也不好交差不是”。
众人听他语气中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便一齐连捧带劝的说到:“指挥使昨天把咱们带来此处后,就再没来检查过操练的情况,这分明是视赖大哥你为亲信,对你是推心置腹的信任嘛,你只需回报他说大伙儿操练甚勤,他又能知道咱们到底操练了没操练,说不准他听了一高兴还能再赏你点银子,你晚上也好再去软香院找相好的姑娘嘛”。
魏清只听得赖猴儿一拍大腿,说到:“那好,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了,我就把操练的事在指挥使处遮掩了,不过你们可不能忘了承我这份情,明日叫你们开门关门的时候,可别都一个个推三阻四的不肯出力”。
众人闻言都轰然叫好,当即纷纷表态以后要唯赖猴儿马首是瞻,绝不会在上司面前拉稀摆带。赖猴儿这才又交待了几句场面话,然后留下这一百个六甲兵继续在门洞里歇息,自己钻出来走了。魏清听赖猴儿方才的语言,猜想他应是要去找该管的指挥使报告操练的事情,心想这指挥使说不准就是郭京身边的亲信,便依旧缀在他身后跟了下去。
赖猴儿离开宣华门后却没有立即去找指挥使报告,而是又在城中到处游荡了一番,顺带着讹了几家路边商铺的一些银子,而后直到临近傍晚才大摇大摆的去了城西,钻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偏僻小巷中。
魏清从远处张了张巷子里面,只见巷子是条笔直的死巷,巷子尽头果然有一个人正在等着赖猴儿,巷子不深,魏清怕被对方发现自己而暴露了行踪,不敢走进去贴近了监听,只能在远处看见赖猴儿对那人态度极为谦恭,一副竭力巴结讨好的嘴脸,在巷子里等他的那人身材很是奇怪,脖子上顶着个足足比常人大上一半的脑袋,脑袋以下却和常人无异。那个大头人神情倨傲,对赖猴儿的巴结丝毫不以为然,赖猴儿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说了好一阵,大头人才在叮嘱了几句后先从巷子走出来离开了。魏清心想这大头人与郭京的关系定比赖猴儿来得亲近,顺藤摸瓜下去说不定就会有意外之喜,便弃了赖猴儿转而跟踪大头人。
大头人从巷子出来后,绕着内城的城墙从西边走到了南边,然后又突然原地返身转回西边的上土桥,在桥中央停了下来回头四处打望,似是在打量有没有人跟踪自己,魏清见状立即警惕的躲进桥头前的一家商铺里,装作挑选货物的模样,边偷偷的瞟眼观察大头人的动静。大头人望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才信步下桥跳上一艘乌篷船,顺着汴河向东水门方向而去。
乌篷船行得极快,魏清眼见若再按正常的步速就要跟丢,仓促间又找不到船家从水上跟下去,便只能放开脚步在岸上小跑起来,不过大头人似乎有点放松了提防,浑没注意到岸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