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太妃听到父亲二字连忙来了精神,激动万分道,“丞相可提起我了?”
苏婉凝微微颔首,“提了。”
如太妃听后竟露出一丝喜悦,“他说什么了?”
苏婉凝只是淡淡的道,“父亲让我转交给姨母一包砒霜。”
此话一出,如太妃眼里那抹期望瞬间黯淡,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在厚厚的被子里,随即嘴角斜斜一扬,苦笑道,“如今我大势已去,你父亲也用不到我了,他的姐姐坐上了太后之位,他就过河拆桥了是吗?呵呵,也好,现在活着还不如死了利索,若是没有其他事,把砒霜放下就走吧。”
苏婉凝紧了紧手中的暖炉,心中忽觉一丝苦楚,抿了抿嘴唇略带激动道,“难道姨母就这么放弃了?就打算这么一了百了了?当初自告奋勇进宫的气势哪去了?”
如太妃眼珠飘向苏婉凝,眼里满是绝望,“我如今这般田地你也看到了,你叫我如何不放弃?我已经没有任何靠山了,连我还有什么希望。”
“你还有我,如今我深得陛下宠爱,我再想些办法,那样的话,姨母东山再起之日就指日可待了。”
如太妃听后顿时嗤之以鼻,嗤笑着不紧不慢道,“呵,你可真是天真。我当初深得先帝宠爱,令太后恨之入骨,太后之所以还留我性命,不过也是看在你父亲的情面上,说我得了不治之症,就是让我在这福禧殿自生自灭,除了陛下和太后,宫里知道实情的人不过只有皇后罢了,你若是给我翻案,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即便陛下和太后不在意这些,你以为就会解了我的禁足,让我重新东山再起吗?你以为这些你父亲想不到吗?若是有机会,你父亲又怎会给我砒霜?没用了,她都已经是太后了,她容不得我,我已经斗不过她了。”
如太妃的话不无道理,使得苏婉凝顿时黯然失色,如太妃这时嘴角颇有深意的勾起,“我了解你此刻的想法,你是想让我东山再起,你便可隐退后宫。”
苏婉凝重重的喘了口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如太妃又继续言道,“虽然我今日惨遭落魄,但也比你早入宫几十年,从贵人晋到妃位,从中也有所顿悟,你是我亲妹妹的女儿,今日我就指点你几句,若想在这宫里活着,就要不停的往上爬,得宠算什么?唯有手握大权才是王道,你是丞相的女儿,你有着尊贵的血统,多少人嫉妒着呢!你以为隐退宫中,就会平安淡然的孤老一生吗?我的今日就是个例子!”
“可我很累,权位高贵又如何?我本就不稀罕。”
“可你即便是没入宫,你父亲也不会同意你嫁给平民百姓,你父亲手握大权,又怎会让你接近我?你和我走的太近,自会引得太后不悦,陛下本就是个孝子,到时可还会顾忌你父亲身为丞相的情分?若是把你许给哪个官宦子弟,深府大院、妻妾成群,你以为你会逃得了勾心斗角吗?你从生下来,就注定要为你的家世卖力,就注定要过勾心斗角的日子,所以别再为了这些有的没的所困惑,若是想挣脱所有束缚,那就不顾一切的奋力向上爬吧,待到手握大权之日,所有人才会对你俯首称臣。”
这一席话使得苏婉凝心中顿时豁然,如太妃已看透了一切,人在落魄之时方才懂得最真的道理。
如太妃缓了缓,语气平淡道,“今日你能来看我,我很感激,希望我今日这些话没有白说,苏家以后在宫中地位如何就靠你了,今日你来这里必然有人发觉,我这里你还是不必久留的好,你最好想法子自圆其说,留下砒霜走吧,出去后不必为我费神费力。”
苏婉凝抿了抿嘴唇,随后给翠云使了个眼神,翠云便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银子,苏婉凝接过来起身放在如太妃身边道,“姨母今日肺腑之言,我定会铭记于心,砒霜我并没有带来,姨母如今这般田地定是不好过,这些银子姨母留着用吧,我走了。”,苏婉凝不舍的看了如太妃的一眼,瞬即果断转身出了寝殿。
如太妃独自一人缓缓起身,手臂从被里伸出,拿起苏婉凝留下的银子放在胸口,瘫坐在床上泣不成声,而那纤纤细指上,已经满是冻疮。
轿子在雪地里一高一低的前行,苏婉凝坐在里面有些郁闷,她心里清楚得很,如今抑郁疲累不过是后宫处世之道的压力所困,如太妃的话在她心中久久不能释怀,也是听了这一番话才如梦初醒,倘若此刻她放弃了,父亲岂能饶恕她?
苏婉凝紧了紧手中尚有余温的暖手炉,目光转为坚定之色,正所谓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如太妃说的没错,若想挣脱所有的掌控,就要手握大权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苏婉凝想到这里,不禁眼中透出一丝狠意。
待苏婉凝到了昭阳宫,单手扶着翠云往殿里走,刘睿远远瞧见便小跑过来,“主子,陛下来了,在寝殿等候您多时了。”
苏婉凝顿在原地望了望寝殿里的灯光,随后低声问道,“今日两贵人送来的龟苓膏是否还在寝殿放着?”
刘睿略加思索道,“奴才没有动过,不知翠云可动过?”
翠云摇了摇头道,“临走的时候奴婢倒是瞧见那坛龟苓膏还在寝殿的桌子上放着呢。”
刘睿又说道,“寝殿旁的下人不得擅自入内,龟苓膏现在应该还在原处,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苏婉凝满意的一笑,随即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刘睿,库房的东南角有个紫红檀木锦盒,里放着一包砒霜,你现在赶忙将其放进龟苓膏里,万不可被人发现。”
刘睿顿了顿,见四周有人便没再多问,应了一声便走了。
苏婉凝迈步向内阁走着,翠云跟在身后本来对苏婉凝的话还有些疑惑,忽然间就想通了,一时惊的瞳孔放大,“主子,您这么做是不是要……”,翠云生怕后话被旁人听了去,便没再往下说。
苏婉凝嘴角斜斜扬起,颇有深意道,“你不是说本宫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吗?本宫这几日病着,寝殿你和刘睿伺候人手不够,让春桃也入寝殿伺候吧。”
翠云未再说些什么,跟着苏婉凝进了内阁,南宫烨此刻正坐在软榻上看书,苏婉凝笑道,“你来了啊。”
南宫烨闻声抬头一瞧,看是苏婉凝便连忙放下书,起身将苏婉凝扶起,“你有病在身,快坐下。”
苏婉凝缓缓起身,随着南宫烨走到软榻旁,南宫烨开口道,“你走路真是轻,朕没听到你进来。”
苏婉凝莞尔一笑道,“是你看书太入迷了,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苏婉凝随后瞧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书笑着说,“你喜欢看《楚辞》吗?”
南宫烨笑道,“朕闲得无聊随便从你书架上拿了一本,没想到你还懂文字诗书。”
“我不过是闲来无事翻几页罢了。”
南宫烨这时话锋一转道,“朕听刘睿说你未时便出去了,这都酉时了,这么久是去了哪里?”
苏婉凝一听,顿时有些表情凝重,紧了紧唇瓣,起身又俯下身子行蹲礼道,“嫔妾有罪,望陛下恕罪。”
南宫烨顿时莫名了起来,“你今天这是这么了,好端端怎么请上罪了?”
“我难掩思念姨母之情,未经你和太后允许,就擅自去了福禧殿,我自知触犯宫规,请陛下责罚。”
南宫烨听后没有做声,面无表情的望着苏婉凝,看不出是喜是怒,随即扶苏婉凝起来,“朕只是怕你外出在受了风寒,朕最近冷落了你,是不是想家了?”
苏婉凝面容淡然道,“你处处想着我,怎是冷落了我?只是听闻姨母患病,一直心里有所担忧,经过了这次大病,竟更是念起了姨母,一时难忍情绪便去了福禧殿,还望陛下责罚。”
苏婉凝还预跪下请罪,便被南宫烨一把拉入怀中,南宫烨柔声道,“朕不怪你,如太妃是你姨母,你牵挂是正常的,朕理解你。”
苏婉凝这才缓了缓紧张的思绪,“你如此关怀我,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宫人知道了又该说些闲言碎语了。”
南宫烨浓眉皱起,极为不悦道,“谁敢再说你是非,朕就废了谁!婉凝,日后你无需顾忌太多,有朕在自是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苏婉凝环上南宫烨的脖颈,甚是柔情道,“有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
南宫烨紧了紧环住苏婉凝的手臂,语气拉长而淡淡道,“婉凝……”
苏婉凝嘴角微微弯起,“你日后私下唤我凝儿可好?”
南宫烨一时嘴角柔情上扬,“凝儿是你乳名吧?”
苏婉凝缓缓颔首,“恩,是的。”
南宫烨随即略加思索道,“好,日后朕就唤你凝儿,以后你的寝殿就更名为怡芳殿。”
苏婉凝幸福的一笑,“为何叫怡芳殿?”
南宫烨柔情无限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原来怡芳是一方的谐音,苏婉凝眼中透出一丝凌光,“陛下……”
“凝儿莫让朕失望好吗?朕的心已孤单多年,凝儿可是否是朕可信之人?”,南宫烨打断了苏婉凝的话,句句疑问只等着苏婉凝来答。
苏婉凝紧紧搂住南宫烨,不假思索道,“我此生定不负你相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