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忘记了哭泣,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停在原地呆呆地注视着那身影。身形与吴杨相差无几,慢慢地在伊莲视线里放大。终于走到伊莲面前一米远处,他停了下来。蒸腾的雾气笼罩着他,只露出一张俊脸,脖子以下只看得到一个轮廓。伊莲看到吴杨的脸时,哇地一声爆发出来,积攒多时的恐惧、担忧全都化作泪水。边哭还边抽噎:“你去……去哪里……了啊……吓死我了……”
吴杨脸上缓缓一笑,只是显得很虚弱,也并不答话,身子往前倾,在伊莲的额头印下一吻,如同上午那样的浅尝辄止。
伊莲慢慢安静下来,仔细地看着吴杨脸上的每一寸地方,在脖子上发现有一片鳞片,可能是上午烤鱼的时候沾上的,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把那片鱼鳞拿开,但此时小舟忽然飞速向后退去,速度很快,伊莲抬起的手还来不及落下来,吴杨静止不动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雾气中。伊莲绝望地大喊大叫着,离那个人越来越远,仿佛依靠都没有了,又变作孤身一人。
伊莲脑中一炸,豁然睁开眼来。此时已经是傍晚,伊莲躺在草地上,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桔色的云彩和吴杨满脸的焦急。见伊莲睁开眼,吴杨赶紧问到:“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又喊又叫的。”用袖子擦了擦伊莲额头的汗水。伊莲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到眼前的人,又抱着他哭出来。
吴杨坐在地上,伊莲躺着,双手抱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腿上。慢慢地哭声渐小,最后平静下来,她带着浓浓鼻音说道:“我梦见你丢了……”
“不会的。”吴杨保证到,只说了这三字却没再有下文,替她撩开额前碎发,看着遥远的天空中即将沉下去的夕阳。
伊莲又躺了一会,完全平静下来了,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吴杨早已经在石屋中生了一堆篝火,四周的围墙阻挡了风的侵袭。下午的时候吴杨又捕了一条鱼,此时做成一锅鲜美的鱼汤,喝在肚子里暖得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喝下鱼汤,伊莲就满血复活了,又生龙活虎地问这问那。
吃罢饭,吴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蓝色的水滴形吊坠,用红绳串好,挂在了伊莲的脖子上。伊莲看着那吊坠很是精致小巧,蓝色略带透明,水滴一样一头大一头小,在大头那边有一点红色,看起来很像湖里的鱼。这可是吴杨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啊,伊莲这样想着,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吴杨看她这么喜欢,脸上也是灿烂的笑容,转身将背篓拿到身旁,看着伊莲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看这里面是什么吗?”说着掀开顶上遮着的白布,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摆弄了两下。
“是孔明灯!”伊莲惊呼。
“想不想放放看?”
伊莲一阵猛点头,满眼的小星星无比期待。两个人四只手握住灯罩下部的木片,放在火上半米处,等灯笼里面的热气储存得足够多,吴杨抽出一根柴火点亮灯芯。
“准备好了吗?”吴杨问。伊莲连忙点头,脸上郑重的神色看得吴杨有点想笑。
两人一起放开双手,孔明灯失去桎梏,缓缓地向着空中飘去。伊莲一直注视着它越飞越高,心里默默地许下一个愿望。就像看着亲手带大的孩子离开自己,奔向广阔的天地,伊莲心里微微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希望它载着伊莲的愿望飞得更高,更远。
一直到那孔明灯变作了一个小点,伊莲还恋恋不舍。吴杨摇了摇她的手,示意她跟着走。伊莲心里疑惑,这小子又做什么,今天给自己的惊喜已经够多了!难道还有?
翻过一个小斜坡,有一片芦苇荡,从湖流出一条小溪,滋养了整片芦苇。更让人惊讶的是芦苇丛中一明一灭的闪着很多绿色的光点。伊莲瞪大眼睛,双手捂住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无声地看着吴杨。她知道这是萤火虫,很多。本来只在夏夜才有的萤火虫,在这个初秋竟然还能在这里看到,而且数量还是如此的可观!
吴杨走到芦苇丛中,用一根棍子轻轻拍打着芦苇,大片大片的萤火虫就飞起来,面前的一小片空间就充满了这些可爱的小生物。伊莲被这美景震撼!也学着吴杨一样,冲进芦苇荡到处拍着,激起更多的萤火虫。同时开心地咯咯笑着,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整片草原。
玩了好一会,只到累得再也跑不动,伊莲才躺在斜坡上,看着头顶上飞舞得萤火虫傻笑。吴杨和她并排躺下,问到:“要不抓几只放在纱袋里带回去?”伊莲摇了摇头:“不要,这萤火虫带回去没几天就会死的,还不如让它们自由自在地飞。”
伊莲想起来多年前的一个夏夜,那时候还在上初中,暑假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坐了很久的火车去抓鱼。她住的村子旁有一条大河,不过平时捕鱼的人太多,所以那个河段的鱼很少了。父亲为了贴补家用,经常在夜里去那条河里捕鱼,头天晚上放好渔网,第二天大清早就去收回来,不过捕到的都是指头粗细的小鱼。每次伊莲被闹钟叫醒都看到父母已经从渔网里取出了大盆的小鱼,洗干净之后趁着新鲜就赶紧送到镇上的集市、餐馆去卖。父亲一度以此为生,给家里买了个大彩电。那段时间伊莲还颇为自豪!
那次坐了火车,顺着河流走了很远,来到了这条河的下游,这里河水湍急,但人烟稀少,想来可以大丰收。找了一个桥洞作为暂住点,白天跟着父亲从沙滩上挖出蚯蚓,将蚯蚓拍一下,既不能拍死,又不能让它有力气挣脱了鱼钩,鱼饵就做好了。将鱼竿插在河边的石缝或土里,第二天早上再来收竿。河边怪石嶙峋,河水冲刷出很多尖刺,一不小心就可能扭了脚,上百根的鱼竿,每隔几米放置一根,走了好远才布置完毕。晚上回去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发现有几只萤火虫。那是伊莲第一次见萤火虫,虽然都说乡下萤火虫很多,但是平时晚上出来的少,村子周围人又多,萤火虫很少见!虽然这里只有二十来只,但是也格外吸引伊莲的注意力。她好不容易抓了一只装在瓶子里,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家,最后那小虫子也没活过两天。
所以伊莲不忍心再伤害这些令人惊艳的小生物,就让它们自由地生活不好吗?这样的美景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以后若是回想起来,也是身临其境一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