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顾谨每天都会来看一眼木音,有礼有节,颇有礼贤下士的贤王风度。木音不置可否也像以前一样,两月过去,伤好得差不多了,顾谨也解了禁足。木音搬离秦王府这天,冉清轩因为会试在即忙的抽不开身,来接人的只有冉叔带着一个小厮,木音站在秦王府门前对着送他离开的顾谨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这两个月的照顾,木音叨扰了。”
顾谨上前一步把人扶起来,“不必多礼,木公子替本王挡了一刀,是本王谢公子才对。”转身对刘吉吩咐道:“给木公子备下的药材都装好了吗?”
刘吉在旁边忙道:“王爷放心,奴才盯着他们装的箱,都装好了。爷亲自替公子挑的那几只老参,老奴放在最上面了,木公子回去记得叫奴才给炖了,好好补补身子。”
顾谨在心里暗自埋怨刘吉怎么这件事情也给说了出来,面上却丝毫不显。木音冲着笑的如沐春风的顾谨又行了一礼,便转身上了回府的马车。刘吉在一旁看着顾谨微微低头无意识的搓着手指,便凑上前去,“爷,既然舍不得木公子,何不多留他几日。”
顾谨皱了皱眉,转身回了秦王府,“本王连谢耀、邓长安都留不住,苦留木音一个谋臣做什么。”
刘吉跟在后面摇了摇头,原来不还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吗,怎么这阵子又成谋臣了,唉,算了,小孩子闹矛盾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哟,这刚刚是谁走了?怎的都出来了?”刘吉刚想带着家丁进门,却看到高景云溜达到门口来了,赶紧上前行礼,“世子怎的大早上的来了?刚刚是木公子回尚书府了。”
“回去了?我还说终于解了禁足,能光明正大的从你们秦王府的大门进去看他了。”高景云撇了撇嘴,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拉着刘吉压低声音问道:“木希声走了,你们家王爷是不是特别难过,伤心欲绝,在木希声住过的房间里抹眼泪呢?”
刘吉抽了抽嘴角回道:“我的世子爷哟,一会儿让爷听见了,您又少不了一顿打。”
高景云一点不在乎拉着刘吉,挑了挑眉坏笑一声:“是不是是不是?”
“奴才可不敢说是不是,不过爷这会儿估计不在安歌楼,应该在书房里呢,不如您自己去问?”
“也好。”高景云看着秦王府的牌匾理了理衣袍,抽出一把扇子摇着就进去了。哎呦,还没见过顾二哭呢,一会儿可得好好看看,然后画下来给老马一份,邓长安和谢光头也一人送一份,哈哈哈哈哈,可高兴可开心可激动。
顾谨站在书篼前面心烦的不行,随意拿出一本翻看,却是《诗经·小雅·伐木》,皱了皱眉刚准备放回去,却被闯进来的高景云抓住了手里的书。
高景云细细地端详着顾谨的眉眼,一点儿也没感受到杀气,良久,顾谨懒得理他,转身回到桌子前,高景云才叹一声,“真没哭啊,唉,没意思。”
“我哭什么?”
“自然是哭...唉!《诗经》,怪不得你不哭呢,原来是木音走了,你找到合心意之人了。”
顾谨看了一眼高景云,淡淡道:“你要是犯病了,就回去让高伯父抽你一顿,别在我这儿撒泼。”
“哟哟哟,还不承认,让我来看看,这看得是哪一篇。”高景云低头一看刚刚抢来的《诗经》,高声念道:“‘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尤求友声。’还求其友声,噫,顾二,是本世子不够俊美,还是邓长安不够凶残。是老马笑的不好看,还是谢光头头发长得太多了,还能让你求友。嘁,本世子还以为你看《诗经》求偶呢,白激动一场。”高景云单手接住顾谨冲头扔来的白玉镇纸,走过去给顾谨放好,“邓长安和谢光头都走了,老马又是半年出不了一趟门的,你把我砸死了谁给你解闷供你驱使。”
顾谨挑了挑眉,突然问道:“为什么天家就不能有朋友?”
“你们家的事儿你问我?反正我们几个从小就混在一起,这一混十几年,谁去想什么是天家朋友的事。”高景云看着顾谨皱着眉在想事,单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试探道:“怎么突然问这个?是因为木希声吧?”
见顾谨斜了自己一眼,高景云赶紧凑上去讨好道:“木希声认识你不过几个月,肯定不会想着要跟个王爷交朋友啊,你以为谁都像本世子这么开朗热情活泼大方?咳,扯远了,我的意思是你把他当朋友来待,时间一长,他还能继续这样吗。但是啊,我跟你说,你对他再好,也不能比对伦家好,伦家跟了你十几年了,你不能有了新欢就忘了伦家,嘤嘤嘤...”
顾谨冲着高景云微微一笑,站起来把正在擦口水的高景云直接推出门外,笑道:“好了,你可以滚出本王的王府了。”说完关上门,对着门外又哭又闹还要上吊的高景云高声道:“再在本王这儿聒噪,本王就让人请高伯父来,把他们家撒泼的‘大小姐’给带回去。”
耳边清净了,顾谨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书,轻轻一笑,我待你本就是朋友,看来交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这边木音回到家,因着背上的伤口结的痂快掉完了,现在痒的不行。木音捏了捏自己的手,克制住自己不碰伤处。冉清轩听说木音回来了,百忙之中也回家了一趟,对自己的宝贝徒弟嘱咐道:“希声,你伤还没好,让冉叔给你把你那屋的地龙给烧上吧,你这一走两个月,地龙也刚刚才修好。”
木音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天气就很好。”看了看冉清轩身上绛紫色额官服问道:“过几日就要会试了,师傅怎的有空回来?”
“就是为了这个事。”冉清轩站起来对木音道:“我回来收拾收拾东西,这几日搬去礼部和他们同住。你在家里有什么事,就让机灵点儿的小厮去礼部的办事堂寻我,我若不在,就去找云旗,你们相熟,他肯定帮你。”
看木音乖乖地点点头,冉清轩放心的回了礼部。师傅不在家,木音索性吃吃点心看看书,逍遥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会试这天。木音早起看了看天气,穿了一件白色长衫外罩一层广袖薄纱,混在老百姓中间看着举子进场时被搜的尊严全无,摇了摇头,看够了热闹正准备离开,却被贡院门前盯着搜身的云旗看到了,老远就看见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向这边奔来,“唉,希声,莫走。”
周围老百姓看到身着四品绯色官服的大人物朝这边过来,纷纷吓得侧身给让出了一条极宽敞的路,被叫住的木音揉揉眉心接受着老百姓的打量,向蹿到眼前的云旗行了个拱手礼道:“云侍郎。”
“你我之间,还行什么礼。”说着一把拉起木音,毫不避讳地勾着木音肩膀到僻静处,“希声你现在有事吗?”
“我倒是没事,只是高霓兄不用赶紧回去吗?让御史看到了定会参你一本玩忽职守。”
“我忘了。”云旗一拍脑门懊恼不已,“唉,罢了罢了,左右那边有禁卫军高统领给我盯着呢,他眼睛比我毒。”
云旗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木音道:“希声,能不能烦你帮我买些点心来,今日是第一天忙得紧,根本没时间用膳。我早上起晚了,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备下,本来想让禁军的兄弟跑个腿,但是恰好看到了你,在吃上,你可比他们懂得多。”
木音想了想,将银子推了回去道:“高霓兄不必客气,只需派一禁军兄弟与我同去,这顿点心就算是我师傅慰劳大家的。”
“行,给你派个结实的掂东西。”云旗深知木音秉性,闻言也爽朗一笑道:“如此我也沾沾冉部堂的光,便不客气了。”
云旗和木音一前一后又回到考场门前,因着木音一副老百姓的白衣打扮,看起来没有官职在身,又非本次应考的举子,为了避嫌也就没有跟着云旗进贡院。不久云旗带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向木音走了过来,一旁老百姓此时看着木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微服私访的宰相的儿子,有些应考举子的家眷就差跪下抱着木音的大腿了。
木音一副泰山压低岿然不动的气势,听云旗介绍道:“希声,这是高统领的副将仇承宇。”
两人相互见了个礼,仇承宇上下打量了一眼木音,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地弧度,而木音则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给仇承宇下了个评价:邪气。云旗交代完就离开了,仇承宇跟着木音从贡院门前的老百姓中挤了出来。
木音侧头看看身侧抱剑而行的人,而仇承宇也正好偏头看了过来,木音“咳”了一声把头扭过来看向正前方道:“城郊有一家糕坊很是美味,我有意走一趟,不知仇统领意下如何?”
仇承宇勾了勾唇,邪魅一笑,看向木音道:“美人相邀,自然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