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心里很是紧张,一双眼睛紧紧地盯住春四娘,她记得春四娘并未见过周国公,也不知道她指的究竟是不是他,以为她总会再问上几句,以便核对。谁知,春四娘却什么也没有再问,她眼睛望着远处,唇角勾起抹梦幻般的笑:“你也觉得,他把白色穿得最好看?”
校园里的白衣少年,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衫,却总是穿得那么服贴好看,似乎那白色是专为了他而生的。
同样的白衣,即使是新买的,穿在别人身上,总觉得不怎么干净。而穿他身上,哪怕已经泛旧了,仍只会让你想起一个词:纤尘不染。
很多人为了他接近她,要她转交给他各种东西,看到他皱着眉头,看都不看那些东西一眼,而是严肃地要她别再做这种傻事。她表面上噘了嘴,心里却高兴得什么似的。
她后来看武侠小说,里面总有白衣翩翩的大侠,武功盖世,文才风流,一颦一笑都会引起闺阁生波,江湖巨变。她觉得他就是那书中的人。
后来他走了,她看到电视剧中的古装美男,换上现代装便神韵全无,心里忍不住叹惜他们生错了年代。又忍不住想起他,他穿白色衬衫这么好看,不知道他穿上古代的白袍,会是什么样?没想到……不,她早就知道,他穿上古代的白袍,也会这么好看。
绿珠虽不明究竟,不过春四娘的神情显得很不对。她最担心的事儿,看来还是无可避免的发生了。周国公的确……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娘子可还记得,上次二娘特地来寻你,说的那些话?周国公一向与二娘交好…….”
她的意思,娘子你还是离他远着点吧。没想到春四娘的呆呆出了会儿神,突然道:“我得见见他,上次一句话都没顾上说,这次我绝不能再放走他。”她的语气很坚决很急切。
绿珠呆了一呆,倒有些为难。
春四娘站了起来:“玉娘不是在前厅请他们饮酒么?他想必也在,我得过去看看。”说完就要往外走。
绿珠拦住了她:“娘子,人多嘴杂,即便周国公在,你哪里就能说得上话了?而且,周国公行事一向有些……古怪,倘若……”
绿珠虽不知娘子为何对周国公动了心思,但娘子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作为婢子自然要全力支持。只是周国公行事,平素看着再和气不过,若犯了性子,却最是难缠。若他无意,娘子这样冒冒失失赶过去,倘若当众人面毫不留情地给娘子一个难堪,娘子以后如何立足?
纵然他有意,他是贵人,不必在意二娘怎么想。但娘子根基未稳,却不能不事事小心。若得罪了都知娘子,被二娘联合其他姊妹挤兑孤立,就算有周国公撑腰,他又不能时常守着,只怕日子也是难熬。
况且人家周国公是来寻乐子的,哪有心思管这等闲事?娘子一时情急乱了方寸,刚才的理智全无,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却不能不为娘子考虑。
“不如婢子前去看看,再相机行事,设法请周国公到娘子房中一叙可好?”绿珠小心道。
春四娘呆了一呆,旋即笑道:“好,还是绿珠想得周到。”她双手合什,喜不自胜地念了声佛,“老天有眼,没想到我们居然能在这里遇上。绿珠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我有好多话要对他说,有好多事儿要问他……”
她的眼泪唰地流了满脸,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一边拭泪一边催绿珠快去,务必要将周国公请过来。
刚才情况紧急,绿珠的注意力都在娘子身上,并未注意到来的人中有周国公。她犹豫了一下,不顾春四娘催促,慢慢地道:“娘子心急,绿珠却还得罗嗦几句,也不知道娘子与绿珠说的是否同一人。”
她仔细地说起了周国公的长相身高。春四娘有些不悦:“自然是他,除了他,谁会有这般风姿?”
绿珠一边走一边犯嘀咕,纵然周国公的确人才出众些,但娘子的性子,并非见色起意的轻浮之人。听娘子意思,莫非她与周国公是旧识?
可娘子说过,她是初次来京,以前也并非娼门中人,她是如何认识周国公的?若她是寻常人家的好儿女,既与周国公相识,他怎会忍心看着她沦落此地?
绿珠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娘子待自己再好,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婢子,听命行事便好。其他的,娘子愿意说,自己便听着。娘子愿意问自己主意,自己便说上两句。自己虽一心为了娘子,但断没有身为婢子却反倒去管束娘子的道理。
正厅门口,娘子们的贴身婢子分列两排伺候着,绿珠一眼便看见了红线。想起红线奉娘子之命去拿彩牌结果一去便没了踪影,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却笑嘻嘻地,上前对众婢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红线举了举手中的酒壶,悄声笑道:“我家娘子原本要来陪饮几盏的,实是方才吓坏了,如今还未回过神来呢,却代累二娘代为招呼了。娘子让绿珠前来与二娘道声谢。这壶桂花酿,是我家娘子让绿珠特地送过来的,烦请姊姊替绿珠送进去可好?”
红线接了酒壶,瞟了绿珠一眼,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进去了。绿珠含笑目送着她,目光迅速在厅里扫了一遍,哪里有周国公的影子?
绿珠并不急着走,继续与身边的婢子低声闲聊:“今日不知是哪位郎君请客?闹成这样,我家娘子很是担心,只怕拂了主人的脸面,所以特地让绿珠来打听一番,说不得改日还要当面致歉。”
一个婢子道,“你家娘子也太过小心了。今日是李学士作东。不过,李学士为人最是谨慎,可不是怕闹起来伤了他的脸面,早就溜走了。”
绿珠眼睛一转,见春三娘的贴身婢子并不在,便知李学士是去了春三娘房间。她点头对那婢子道了谢,推说要回去照顾娘子,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