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阁中,叶清风高坐在主位,十五岁的叶煌穿着一身赭‘色’圆领罩衫,袖手站在叶清风的下首,看见叶瑶的时候,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估量。.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阿瑶见过祖父!”叶瑶微微一福,面上绽开一抹天真无害的笑容,对叶煌道:“多日不见,堂弟更见英武了!”
“多谢堂姐夸奖!”叶煌不冷不热地说。其实,从表面上看,他倒是学到了几分叶宣的淡气质,只是没有叶宣身上那种藏在清淡里的尊贵气质罢了。
叶清风打量着浅笑嫣然的小孙‘女’,心里忽然觉得很别扭。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有勇气孤身跑到南疆去呢?就算是叶宣提前做好了安排,此举也实在让人瞠目。当然,最近,天京城又有了新的流言,叶瑶已经从一个整天追着太子的少‘女’,变成了整天围着宸王打转的‘女’孩子。那股子疯劲儿没变,只是对象变了!
“祖父?”叶瑶见叶清风的眼神有点儿飘,不由开口提醒道。
叶清风清了清嗓子:“瑶瑶,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南疆去,祖父也就不把你当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弱质‘女’流了!宸王重提华皇后之死的事情,你应该都听到风声了吧?”
“听到了一些风声,略知一二!”叶瑶一本正经地说。
“那就好!”叶清风板着脸道:“那么,你可知道,此事或许会动摇国本,是社稷不宁,黎庶不安?”
叶瑶直接装傻:“阿瑶驽钝,不知祖父此言何意?”
叶清风眯了眯眼睛,直言道:“我问你,楚渊重新拿华皇后出来说事,是不是想挑起北疆和内地的战端,使得战火重燃?”
叶瑶故作惊讶道:“原来萧太后还真不是被冤枉的,当真与华皇后的死关系密切啊?”
“这可不是你能议论的事情!”叶清风微微变‘色’,训斥道:“我问你的,是宸王心里的打算!”
“可是,这好像也不是阿瑶该议论的事情吧?”叶瑶挑了挑眉,淡淡说。
叶清风冷“哼”了一声,道:“这时候,你倒是跟我这个老头子见外了!老夫还真就不信了,你和王爷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日子,真的对这些一无所知!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半夏吧?你若是说不清楚,我便去问她!”
“她一个下人,知道的难道比阿瑶多不成?”叶瑶笑意淡了许多,她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沉声道:“其实,这些日子,阿瑶瞧着,殿下不是喜好兵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宸王并无起兵之意?”叶清风蹙了蹙眉。
“若是殿下有起兵之意的话,就不会只对着萧太后发难了!”叶瑶清说:“阿瑶愚见,倒是觉得殿下的用意只是为生母讨个公道而已。不反倒是昭雪台开‘门’前,也就是从九月初一到九月初九之间的这段日子,更为紧要。”萧太后为了保命,或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呢?
“你把话说清楚些!”叶清风的眼神深了深。
“宸王殿下是北疆之主,却因为陛下一句‘兄弟情深’,不得不长留天京。这样子下去,北疆连年无主,只怕是要生‘乱’子。若是陛下肯放殿下离京就藩,一切或许还有转机。”叶瑶从容说道。
这不是放虎归山吗?叶清风在心里暗道,楚渊人不在北疆,仍旧能将北疆经营的铁桶一般,连年太平,若是回了北疆,那将来,还真是不好预料呢!
叶瑶把叶清风的神‘色’看在眼里,又道:“不过,若是陛下愿意大义灭亲,也许就不必准殿下离京就藩了。”
叶清风回过神来,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深深道:“这么说,以前,我倒是小看你了!到底是与叶宣一母同胞的‘女’孩子,都是惯会藏拙的!”
叶瑶神‘色’不变,沉静道:“多谢祖父夸奖,阿瑶愧不敢当!”
叶清风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瑶瑶,你当记得,我们叶家拥护的君主,只有当今陛下一个!你是叶家的血脉,不要有别的心思!”
这是警告她不得陪着楚渊谋朝篡位吗?叶瑶微微一笑,略略点头。
叶清风又道:“你记着这一点就好!当今天下的太平来之不易,老夫深受先帝知遇之恩,断然不会容任何人破坏这份安定!”
“阿瑶记下了!”叶瑶照旧点头,记下了,并不等于会照做,不是吗?
“如此,日后,宸王身边的事情你多留意着些,我听说,他待你甚是亲厚,便是书房那样的地方都准你出入,是吗?”
宸王府里的事情几时传到这里来了?叶瑶眉头微蹙,面上却点了点头。
“明日,你去一趟宸王府,注意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回府后,一一回禀于我。”叶清风反倒是一怔,本来准备好的好些训诫之言都咽回了肚子里,干咳了一声,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不是让她去做间谍嘛!叶瑶心知自己不能拒绝,照例点头。心里头却打定了主意,她要是不回叶府了,叶清风还能去宸王府里抓人不成?
“好了,你去准备吧!”叶清风见她什么都答应,心里反而觉得不安定,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叶瑶。
叶瑶状似恭敬地退出惊涛堂,但一回到水云居,就发现这里多了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女’。
“奴婢水墨拜见三小姐!”那‘侍’‘女’模样清丽,恭恭谨谨地下拜道:“奉老太爷之命,自今日起,奴婢便是三小姐的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叶瑶眉眼一愣冷,淡淡道:“既然是祖父的心意,我这个做晚辈的自然不好违抗。你起身吧,收拾一下,明日跟着我去宸王府。”
“是!”水墨觉察到了叶瑶的冷淡,却依旧是恭顺模样道。
“半夏,你带她去安置行礼吧!至于月例和差事的安排,都等从宸王府回来再说!”叶瑶不带感情道。
“是!”半夏笑着看了看水墨,侧身一礼,既不熟络,也不生疏地道:“水墨姑娘,请随我来吧!”
“小姐,这个水墨究竟是什么来头啊?老太爷为何要放这样一个人到您身边?”含嫣凑到她跟前,担忧地问:“小姐,您说,老太爷怎么突然对三房如此看重,反而对您处处不放心了呢?我记得,婢子刚到您身边服‘侍’的时候,老太爷对您甚是疼宠啊!”
“这个叫水墨的应该是五阶灵术师,修为不低了,真难为他舍得!”叶瑶冷冷一笑,说道:“我想,他心里真正看重的,怕是只有叶灵这个孙‘女’,至于我,不过是用来替叶灵遮风挡雨,对付兰家和太子妃叶菡的挡箭牌罢了!如今叶菡和兰姨娘失势,这挡箭牌自然就碍事了!”
“老太爷好狠的心思!”含嫣替叶瑶觉得委屈,愤愤不平道:“那么,咱们该处置这个水墨?”
“她?呵,一个注定活不到明晚的人而已!”叶瑶的声音如同冰雪冷‘玉’般清冷。她的想法就是这么粗暴,叶清风敢明目张胆地往她身边安‘插’眼线,她就敢公然杀人灭口。
含嫣悚然一惊。叶瑶却不再开口,自行回了卧房。雪团子正在属于她的拔步‘床’上睡觉,见着她近来,懒懒睁开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等入夜了,去给殿下传个信!”叶瑶想了想,说道:“我那祖父要我做内应,刺探他的动向。所以,明日,我会在宸王府中受伤,因为不能走路,不得不留在王府之中。你让殿下提前安排一下,以免到时出了什么意外!”
雪狐狸点了点头,嗷嗷叫了一声,意思是:我这只狐狸都快成了信鹰了!
“另外,问一问我那祖父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他口口声声保天子,却一个劲地打压与太子干系颇深的二房。”叶瑶又说道。
叶清风打压二房,说明他不支持太子;打压长房,说明他不支持楚渊;那么,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呢?
若是支持天和帝,就不该打压太子。所以,他的目标另有其人。而且,为了那个真正目标,天和帝不能在此时倒台,更不能输给楚渊。
那就应该是远在西疆的二皇子成王了吧?可能继承皇位的几位皇子中,楚慕留在了南疆,太子‘性’情不定,唯一还有可能成为威胁的只有成王。而天和帝若是这时候就完蛋了,成王就连继承帝位资格都没有了。所以,叶清风才会说,他要保天和帝。
看得出来,叶清风很宠爱叶灵。叶灵已经快要十四岁了,却至今未曾说亲。叶瑶记得李氏提起过,叶清风亲自发了话,要亲自为这个小孙‘女’择婿。难道他中意的‘女’婿就是这个成王?可是,成王已经成婚五年,连儿子都有了。
算了,管他是谁呢!如今,九重深宫中,天和帝和萧太后一定在互相猜疑吧?她不相信天和帝会为了母亲放楚渊离京,所以,九月初九之前,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不少热闹可以看。
九月初二的清晨,叶瑶带着半夏和水墨,还有那只雪狐狸,乘着马车,向着宸王府而去。
水墨始终安静地坐在马车的一角,她的坐姿很端正,却并不引人注目,似乎随时都能与挂着白‘色’狐皮的车壁融为一体。半夏则摆足了王府‘侍’‘女’的做派,看上去恭谨而严肃。
叶瑶在读书,但周围的动静照样清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她听到秋风从车厢顶上呼啸而过,市肆间的高谈阔论在马蹄声里回‘荡’,还有簪环相击的声音,衣带摩挲的声音。
忽然间,马车的去势一缓,水墨如同醒来的猎豹一样抬起头,整个人如利箭一样‘激’‘射’了出去。
可是,就在这一个刹那间,叶瑶也动了。手腕上的冰影剑出鞘,倏然没进水墨的后心。
“不好,有刺客!”这时候,前头的车夫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兵刃‘交’击的声音响起。
叶瑶端坐回原处,没动,对半夏摇了摇头,以口型道:“障眼法而已!”
半夏会意,这场刺杀应该是楚渊安排好的,至于目的,就是为了给叶瑶制造机会,从而除去水墨这个眼线吧?
不多时,外头的打斗声停了下来。车帘子被一只大手掀开,‘露’出夜枭端严的脸来。
“刺客负伤逃走了,姑娘可是受惊了?”
叶瑶微微一笑:“我无碍,多谢你及时赶到。不知我此行带来的护卫伤亡如何?”话落,她看了一眼水墨死不瞑目的尸身,笑了笑,说道:“倒是可惜了,祖父才送了我一个‘侍’‘女’,转眼,这人就香消‘玉’殒了!”
夜枭状似难过的垂头道:“属下来晚了,水墨姑娘和众位护卫不幸罹难。此地不宜久留,三小姐,还请移步宸王府!”
“是我准备不周,以致有此惨祸!”叶瑶轻描淡写地表示了一番难过,便让人将水墨的尸身带来出去,擦干马车上的血迹。
却说夜枭看了一眼水墨的尸身,尸身上的剑伤其实并不难辨认,若是仔细观察得话,应该能和冰影剑联系起来,又道:“这些人的尸身该如何处置,还请三小姐示下!”
“都送回叶府好了!”叶瑶不假思索地说:“冰影剑的确是我所有,可是,能用冰影剑杀人的又不止我一个。”
“属下明白了!”叶瑶既然这样说了,夜枭自然不会拦着。
叶瑶垂下天青‘色’的车帘子,继续翻看手上的一本史册。而夜枭带人护送着马车,在一路颠簸声中,缓缓驶向不远处的宸王府。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宸王府,夜枭便打发人去叶府报信:“有歹人刺杀叶三小姐,如今三小姐受了惊,只能留在府里慢慢将养。所以,最近这几日,三小姐都只能留在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