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瑶所住的地方,名叫凌烟阁。。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
她记得,上辈子的那个盛唐年代,唐太宗命人绘开国功臣画像,供奉于凌烟阁中,以供后人瞻仰。因此,诗家曾有“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之语。这样一个暗含着野心和抱负的名字,出现在这里,却不知是不是巧合。
与别处比起来,凌烟阁却也无甚出奇之处。不过一座二层的木楼,小楼的对面,就是面积广阔的半月湖。
从二楼的窗子向外看去,恰能见到湖心的小巧竹楼。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几条晒太阳的大鳄鱼,还有那只名叫“雪云”的大鸟儿。
王府里很安静,除了楚渊这个主人偶尔来凌烟阁坐一会儿,别的时候,根本没有访客上‘门’。
叶瑶每日在凌烟阁里修炼灵力,读书,日子过得悠闲而平静。
楚渊每次过来都不会停留太久,叶瑶觉得,就算不理朝事,他依旧很忙。
这倒不难理解。楚渊十岁那年回过一次北疆,但仅仅住了两年,就不得不离开。
从那以后,他便长留天京,再也没有回到过北疆。(至少,在众人的眼睛里,就是这样。)
可是,时隔多年之后,北疆三十万护**依旧奉他为主,依旧唯他之命是从。任凭天和帝和萧太后想尽了办法,依旧无法破坏这种牢固的忠诚。
仅仅靠着华皇后的名号和情分,无疑是远远不够的。这其中,定然少不了别的手段。
叶瑶依旧没有和楚渊提起上辈子的事情来,甚至连渊盟都没有提起过。
就像是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有点儿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
楚渊也从不提上辈子的事情,甚至没有刻意腻在她身边。
他心里明白,不管是爱或者恨,不管是心虚或者是愤怒,在抬起头,正视鲜血淋漓的伤口之前,人们总是需要一段冷静的时间,让伤口止血,结痂。通常来说,越是在乎,这段时间就越长。
他把叶瑶的纠结和心虚看在眼里,不着急,也愿意给她时间去冷静,去重新审视这一切的因果,去接受这次意料之外的重逢,以及那些困扰着她的爱和恨。
他了解她,那个‘女’孩儿最不愿意亏负于人。这种时候,他越是宽容和体谅,她就越是舍不下,放不开。
叶瑶大致能猜到楚渊的心思。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彼此都相知甚深。但是,她没有法子拒绝,也不想拒绝。她欠着他的,也许早就还不清了,既如此,再多一点,或者少一点,又有什么所谓呢?
这种心思,大约就叫认命。心甘情愿为你画地为牢,心甘情愿与你一生命运‘交’联。
叶瑶坐在窗前,偶尔抬起头,对面的竹楼小巧别致,飞檐如鸟翼,画梁映长空。
也许,还有一个人,正端然坐在二楼的窗前,就如她望着竹楼一样,正望着水边的凌烟阁。
你在,我也在,岁月因此而静好!
“小姐,自打来了宸王府,您的心情便疏阔了不少!”二月十八日的早晨,含嫣给她送来早餐时,不经意地说。
“是吗?也许,是因为什么都不用想的原因吧!”叶瑶笑了笑,她自然知道,原因不止如此。
“奴婢倒是觉得,应该是殿下细心体贴的原因!”含嫣笑着说:“殿下的话不多,却总于细枝末节处显出周到和细致来。奴婢自从来到王府,就没听过一句闲言碎语,没受过一丁点儿的刁难和委屈,真是不可思议!便是在叶家,有主母撑腰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放松过。”
“是吗?我瞧着,你倒是恨不得早些嫁到王府来啊!”叶瑶有些感慨地笑了笑。她知道,楚渊便是这样的人。当他想对你好的时候,你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自己究竟是被怎样地捧在了手心里。他的好,总能在无声无息中,让你悄然上瘾,从此再也戒不掉。
“才不是呢!奴婢分明是盼着,小姐日日都能如此展颜!”含嫣顿了顿,纳罕地说:“莫非这就是缘分?婢子总觉得,您在这里,与在叶府里,是不一样的!”
叶瑶不答。心里却很明白,一个是被看作有血缘关系的利益同盟,一个是被小心地捧在手心里,这两种感觉,怎么会一样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的也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用罢早饭,叶瑶挥退了所有的下人,与楚渊一道,一起见到了卸去了易容的。
初见此人,叶瑶居然估测不出她的年纪来。看身段和容颜,她肌肤白皙而有弹‘性’,身姿曼妙而玲珑,眼角也不见一丝皱纹,仿佛二八少‘女’般的好年华。可看她周身的气质,却透着一种沧桑和沉稳,不急不躁,不惧不忧,这是被岁月熏染出的痕迹,断然不是少‘女’该有的气质。
巫者传承的功法,莫非竟有驻颜的功效?
楚渊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不独巫者功法,便是灵力,若是能在十八岁前修炼到高阶,也有驻颜延寿之效。”
“延寿?修炼灵力,莫非还能让人长生不死?”叶瑶想起了那些修仙者的传说,忍不住问。
“延寿是真有其事,长生不死却不一定了。”楚渊笑了笑道:“我们目前所知的灵术师,修为最高也不过九阶。至于九阶之上还有什么,却没有人知道了。”
“原来如此!”叶瑶笑了笑,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在十八岁前修炼到高阶。
风从阁楼上掠过,晴空里传来一声雁鸣。她把这些小心思按捺下去,凝眸看向沉默不语的。
“?”叶瑶背靠着半月湖而坐,左侧数丈处,便趴着一只晒太阳的大鳄鱼。“说说我是怎么回事吧?嗯,就是我这具身体里,原来的那个魂魄。”
心里微寒,这时候,她倒是没有半点儿隐瞒的心思了。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回答的慢一点,眼前这两个主子,马上就能让她变成鳄鱼的腹中餐。
“我的一个弟子,曾经是兰夫人的‘侍’婢。后来,兰夫人找上了我,以厚礼相赠,让我适时帮她一点儿小忙。”说:“三姑娘出生后,兰夫人曾经问我,怎样才能让李墨心(李氏的闺名)生不如死。我告诉她,与其杀死这个孩子,不如活生生毁了这个孩子。于是,在兰夫人点头后,我施法放逐了三姑娘的魂魄,随手抓了一个游魂,塞进了那具身体里。”
“后来呢?”
“你的母亲出身李家,李家也是个底蕴丰厚的大家族。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三姑娘的魂魄流落到了别的时空。想要让姑娘真魂归位,就必须先灭掉占据了姑娘身体的残魂。残魂陨灭时的怨气,能引导姑娘真魂归位。也就是说,那残魂死得越惨,冤屈越深,就越是能引导着姑娘归来。”
叶瑶有点儿可怜那个无辜的残魂了,不由问:“那么残魂究竟是什么人,你可知晓?”
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当时,我随便抓了一个残魂充数。那时候,我道行不高,不知道残魂的身份。等到七年后,修为高了,才发现那个残魂的真正身份。原来,三姑娘出生前,兰夫人流过一个‘女’婴。我随手抓来的那个魂魄,正是兰夫人早夭的‘女’儿!”
“兰姨娘应该不知道这一点吧?”叶瑶想,也许,这就是所谓轮回报应。
“我哪里敢把这种话告诉她!”冷漠地说:“直到那个残魂溃散,怨气引导着真魂归位,我也没有说出真相。事已至此,兰夫人还是对一切一无所知更好。可是,李墨心却知道这个事实。正因为知道,过去的十年来,她才放任三姑娘被欺凌、被侮辱、被彻底毁掉!”
难怪李氏和叶宣会眼睁睁地看着原主被害死呢!叶瑶想明白了一切,又问:“所以,兰姨娘始终不知道,被她害死的魂魄,其实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是吗?”
“不错!”无声点头。说起来,兰姨娘想毁掉情敌的‘女’儿,固然心狠,李氏放任人家母‘女’相残,心思也软和不到哪里去!
“可是,我的母亲为何会知道真相?李家也有‘精’通巫术的人不成?”叶瑶又问。
“应该有吧!”忖度道:“那人的道行应该不低。其实,三小姐,您修炼的那一‘门’心法,不就是巫者心法吗?”
“你说什么?”叶瑶这下子是真的意外了:“回‘春’诀居然是巫者心法?你是如何看出我的心法品类的?”
“对于巫者来说,修为高的人,能自发感知到修为低的人的灵压。”停了停,说:“现在,我能感知到,姑娘修炼的是木属‘性’心法,还是温和中正的疗愈心法。”
“那么你呢?你的心法是什么‘门’类?”叶瑶又道。
“我修炼的心法不在五行之中,走的是一个诡字。”说罢,又怀疑地问:“三小姐,您修炼的心法,真的是回‘春’诀吗?李家的确传承着回‘春’诀,但那部回‘春’诀,并不是巫者的心法。”
“你究竟想说什么?”楚渊忽然开口道。
“我想和三小姐做一个‘交’易!”神‘色’一肃,看着叶瑶说:“三小姐似乎对巫者传承一无所知,我愿意以巫者修炼的常识,换自己的‘性’命!”
叶瑶和楚渊对视了一眼。
楚渊淡淡说道:“只要你的人还在本王手里,你的那些修炼之秘,就算不得秘密!”
笃定地笑了笑,眼中‘露’出一抹妖异来:“殿下应该知道,巫者有些特别的手段,特别是走诡道的。我若是什么都不想说,殿下就什么都得不到。”
“你说的那些常识,我未必不能从别处知晓!”叶瑶轻笑了一声,说道:“方才你不是说,李家就有高人吗?我只需和母亲说一声,难道母亲会舍不得不成?”
“可是,三小姐,你会开这个口吗?”并不着急,从容道:“我看得出来,您不信任李墨心。而李墨心呢,关于李家的那些隐秘,她也都瞒着你,不愿意告诉你,是不是?”
叶瑶以手支额,好整以暇道:“,你很了解李家吗?”
“至少比小姐知道的多。”说:“比如说,她把您送进宸王府,其实是为了寻找华皇后留下的天衣令!”
“天衣令,那是什么?”叶瑶直接看向楚渊。
“是天衣楼的执掌令牌。”楚渊淡淡说:“天衣楼是江湖上的一个隐秘帮派,据传,与凤嘉国皇室有很深的渊源。”
凤嘉国?怎么又牵扯上邻国了?叶瑶忽然想到,李氏给定的罪名,不就是来龙骧国刺探情报的凤嘉国细作吗?
笃定地瞧着叶瑶,道:“三小姐,我的诚意已经送出去了,你接不接?”
叶瑶慢慢站起身来,见楚渊微微点头,也轻轻颔首,道:“你的‘交’易,我同意。把你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保证,不把你‘交’给母亲,也不会伤你‘性’命!”
心中一松,又看向楚渊:“你能做得了宸王殿下的主吗?”她从来都不怕叶瑶,怕的却是楚渊。
“可以!”这一次,开口的却是楚渊了:“不过,你既然知道李家的诸多隐秘,李墨心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让本王带走你?”
“那是因为,她小觑了巫者的手段!”扬了扬眉,‘露’出几分骄矜道:“李家的那个高人,多半已经不在了。否则,她还不至于犯下这等不经心的错误。”
难怪敢与自己做‘交’易呢!原来还有这个底气。叶瑶笑了笑,又道:“那么,你应该不介意再帮我办一件事吧?我想,兰姨娘有权知道,被她毁掉的人,究竟是谁!”
“你想我做什么?”弯了弯‘唇’角,扯出一个有点儿冰凉的笑容。
叶瑶淡笑不语。
楚渊轻轻一拍手,找来两个护卫,对他们道:“把人送到明月楼,给她纸和笔,让她把一切都写出来。”
“是!”护卫应了一声,带着离开。
叶瑶理了理衣襟,重新坐回原地。她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疑问,以至于一时无法找到头绪。
冥冥之中,李家、凤嘉国、天衣令,这三个词语连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宸王府,还有整个天京城,都紧紧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