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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芬儿吃颗枣子吧(1 / 1)

“叉墙?”张大强抬头道,“叉墙干嘛?谁家墙倒了么?这个时代了谁还会要死要活地叉墙?”

张大强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想叉墙,叉墙那是十几年前流行的筑墙方式,先要去野外拉来大量的泥土,然后撒上麦穰,再加水,用脚踩或用铁钗翻动将麦穰和泥水充分搅拌均匀,然后用铁钗钗到墙基上,一层层摆匀叠起,直到成为高度适当的围墙。

经过这种手段建筑的墙体密实、结实,经久不坏,最大的优点是泥土和麦穰不花钱,缺点是太过于累人、更耗费大量的时间。当下人们早已不采用叉墙这种方式了,要么用实心大砖块,要么用空心砖,要么用小砖。唯有少量的过日子很精细的老人们,或者穷得叮当响的人们才会沿用这种叉墙方式。

而听到张大强那极度鄙视叉墙的语气,令常明芬感到鄙夷和生气:我们的日子都穷得过成啥了,难道你还想花费额外的金钱买砖、买沙、买水泥?

“墙要倒了就好了,”常明芬气急败坏道,“干脆把我们俩人都砸死!”

“你又有什么毛病!”张大强叫道,“没事儿咒我们死干什么!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活着多好哇!”

听到这话,常明芬更来气。

“活!活你个大头鬼!”常明芬道,“你这种活……也能叫活么!……我刚才出去那么久没回来,你难道就一点儿没疑问?难道我真要是像杏儿一样被人摘了去,难道你也仍然无动于衷么!”

“有人摘你了?”张大强瞪眼道,“谁他妈敢?”

“谁敢摘我?我他妈不撕了他!……你……我那么长时间不回来,你也不出去看看,那杏儿全都被你那位……那位乱七八糟的六婶儿给摘走了,摘得明目张胆、旁若无人,让人怀疑那杏儿根本不是我们的,而是根本属于她们的……而且她自己摘也就算了,还带了闺女儿、女婿踩着凳子一起来……”常明芬叫道,“以前我早让你叉墙你不干,你看那墙,跟没有墙有什么分别?是,你插上了几根高粱秆,那又管个叼用,大象都能钻过去……”

“哦,我就说么,谁敢摘你这个母老虎……呃……谁敢摘你这枚黄登登、水灵灵的鲜杏儿……”张大强道。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常明芬骂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点区分个你的我的的基本概念?……那杏儿是我们的,却被你那位六婶儿当成她们的摘走了,你有没有听明白?”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祖昌蓦然抬头瞪圆了双眼:“啥?你说啥?杏儿被你六婶儿都摘走了?他凭什么去摘……真是混帐东西!”

张大强娘也在一旁嘟囔着:“太不像话了,简直太不像话了,这个女人……脸皮咋这么厚呢,咋这么不知道羞耻呢!”听到公爹和婆婆支持她,常明芬更理直气壮了些,又要开口说些什么、或骂些什么。

“你们都别吵了,我听明白了,”张大强截住常明芬的话头道,“不就是摘点杏儿么,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反正咱们也吃不了,要说卖吧,数量又太少,成不得盐、作不得酱的,摘了就摘了吧,要不放在那也就烂瞎了。”

“你……”听到张大强这退一步便海阔天空的话,常明芬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在她心底,张大强这个男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窝囊废,“你怎么说得这么轻巧?”

“要不还能咋得?”张大强抬头道,“难道要我去跟她们打一架,然后将那些摘下的杏子抢回来?”

“你……你这个人,简直没法跟你说正事儿!”常明芬道,“谁让你去跟她们打一架了,谁让你把杏儿抢回来了?你只要去她家,义正词严地跟她说一下,就说既然我替死去的三叔喊了那三声儿,那房子、那院儿、包括那些果树就都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我就有权分配我的东西……当然,这杏儿你可以吃,但你在摘前必须给我说一声儿……也不用多说,你就这么说一声儿就行,既明确了立场,也宣示了威严,这有多好啊……以后,假设她还想去摘的话,也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了……另外,咱们也知道这杏儿少了是怎么少的,就不会以为是外贼来偷杏儿吃,也不会因为骂贼而骂错了亲人们!”

“那你咋不去?”张大强怂道,一听说让他去干这事儿,这还没去呢,他的心就砰砰砰乱跳起来,当然这砰砰砰的响声不是闻鼓必进的响声,却是打退堂鼓的响声,这分明是有多少个小手在向后扯他、在劝他不要去,不要因为几个杏儿而堕了所谓的尊严、宽容和大气,“刚才你不是见到她们摘杏了么?为什么不当面对她说?”

“我说了,我咋没说,”常明芬道,“但人家不听啊……还反驳我说这杏儿她该吃……并且,人家还怨咱自从这杏儿下来后,咱就没给人家送哪怕一颗吃!……她还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既是近亲,又是近邻,就是不看在亲人的面子上,就是看在前后邻的面子上,也要送几颗杏儿给我们尝尝吧?……我呸,我吐你一脸唾沫!”

“你吐了?”

“没吐!”

“你咋不吐她?”

“你以为我傻!”常明芬冷笑道,“吐了就完全撕破脸皮了……这是破坏家族大团结的事儿,我可不想承担这个罪名!”

“所以你让我去?”

“你……我不是让你去吐她一脸唾沫!就给她声明一下权利而已。”

“你不是也声明了?她听了没?”

“她没听!”

“既然她没听,那我去又有什么作用?”

“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常明芬无奈道,“我自己一个人对她说了她不听,是因为我势单力薄,再加上你懦弱怕事,她料想你不会支持我,反而会劝我让步,所以她根本不当我是一回事儿……但你说了就不一样了,你说了后,这就仿佛由口头上的支应变成了纸面上的文件一样,她们不得不重视起来,就会觉得我们是认真的……我不是让你一个人去,而是咱俩一块儿去,你为主、我为辅!”

“那我也不去!”张大强倔强道。

“你为啥不去?”

“这杏儿她也能吃得着,这你承认吧?”张大强道,“既然她能吃得着,那为什么还要非跟她们计较这个?我看算了,她也就是摘这一回算了,哪能那么不要脸,难道还要将树拔了么!”

“你……你呀!……好……张大强啊张大强……”常明芬道,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幻万端、莫衷一是,“你是个人才!我……你呀,张大强……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狗肉丸子端不到正桌上!也就敢在自己家里叫唤两声儿!”

“常明芬,你放屁!”张大强叫道,“什么狗肉丸子、猪肉丸子的,说事儿就说事儿,胡扯那些狗叼蛋干什么!……就他妈几个杏儿的事儿,值当得这么兴师动众么!我要是真跟你去了,倘若要是传出去,人家听说我为了几颗烂杏儿,带着老婆孩子跑到自己的亲六叔家里去示威、去谴责,非要争个水落石出……难道那房子、那院子都是你的了还不满足么!人家就吃几颗杏儿,况且那树还是你的,难道这样你还不满足么?你到底要怎样?非要将整个大家庭搅个地覆天翻么!……难道非要闹到让人知道,我作为一个大男人,竟然连几颗破杏儿都那么斤斤计较、那么不能宽容,那我还能有什么出息?我还能做得什么大事儿?”

张大强挥舞着拳头说完这话,然后低头沉默。常明芬站在对面气得浑身颤抖。张祖昌和王氏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张大强,你这不是宽容,你这是无能、你这是懦弱!”常明芬吼道。

“常明芬,”张大强也吼道,“难道,就因为这么几个破杏儿,你真得非要闹到我们家庭不和么?非要和我打上一架,然后让后面的六叔、六婶儿听到,坐在家里偷偷地笑话咱?”

此话一出,全家沉默。张尊妍和张尊祺不知何时也来到这屋,在角落里怔怔地望着大家,吓得不敢言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张大强,”半晌后,常明芬疲惫、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那几颗烂杏儿让她们吃了就吃了吧,她们该吃,我们不该说……我再也不管了……那么张大强,你总得把那墙叉叉或者拉点砖头儿垒垒吧?否则那墙可就真倒了……倒了墙后,那院子尽管有主,但和没主也没有什么差别,说不定有些熊孩子真能把那树都给拔了。”

“叉墙、叉墙,你就知道叉墙,”张大强道,“你那墙再叉,能叉到和树一样高?既然不能,那就永远不能挡住她!……再说了,我哪有空儿了?旁人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么!”

听到这些话,常明芬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晕眩,差点头朝下摔到地上。

“是的,你忙,”常明芬道,“你永远没空儿,忙着钓鱼、忙着用弹弓打鸟儿、忙着跟人扎金花还带响儿的、忙着抽烟、忙着喝茶,干这些从来不用抽空干,但是干活就永远没空儿……兄弟张小强说咱五叔也是这么说的……”

“你五叔你妈逼呀!”张大强骂道,“又要说遗传、继承的事儿吧?……他是他,我是我,我是不干,但我要是干起来,却是把好手!”

“是,你是把好手,”常明芬黯然道,“但是,你就是不干!永远不干!”

日子总是在这种无聊的争吵中度过,翻来覆去、纠缠不休、循环不已,却毫无意义,到头来大家依旧我行我素、各行其事,只是荒废了许多岁月,倘若他们能够意识到有岁月这个概念的话。

生活依旧穷得叮当响,张大强依旧没有空儿,小院儿的墙头依旧在破损、变矮,时间已缓慢的、令人无法察觉的存在慢慢地摧毁着物体、徒增着人们的年轮。

不觉秋天到来,不冷不热的十月天气,墙内的杏儿早已凋谢,而旁边的两株冬枣树上却硕果累累、青红相间,夺人眼目、诱人生涎。

“张大强,”常明芬对正在收拾鱼竿准备去钓鱼的张大强道,“把三叔那墙头叉叉吧……院子里的那两棵冬枣可已熟了。”

“再说,再说。”张大强头也不抬道。

“什么再说!”常明芬愠道,“再不能耽误了,再耽误哪怕半天,说不定那满树的枣子就被人摘光了。”

“明天、明天,”张大强道,“今天我先钓钓鱼过过瘾,明天我一定叉墙!直到把那墙体叉得跟那树一样高,然后在上面搭间铁棚子,弄个铁栅栏,门上加把铁将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要没有咱们的钥匙,他也干瞪眼,瞅着通红的枣子没办法!”

说完,张大强夹着鱼竿疾步走出门去。望着他的背影,常明芬似乎连慨叹都失去了力气。

“完了,看来这枣子不保了!”最终常明芬在心底处总结道。

第二天早上醒来,常明芬第一时间去推旁边睡着的张大强,催促他去叉墙,但她却一手推了个空。张大强不在。难道他真去拉土、拉麦穰去叉墙了?常明芬这么想着,因为实在没有想到张大强真会去叉墙而受到了冲动的刺激,心底不觉温暖起来,脸上漾满了幸福的笑容。她尽可能让这种幸福多多滋润了自己一把,然后起身下床,走出屋外,来到院子里。公爹张祖昌正在给鸡喂食、给小菜园浇水,忙得不亦乐乎。

“爹,”常明芬对张祖昌笑问道,“张大强去哪儿了?是去叉墙了么?”

“什么?叉墙?”张祖昌抬头望了一眼常明芬,然后转头撇嘴愠道,“他能叉墙?他早就带着鱼竿走了,那会儿我才刚起来,天还没大亮呢,他就夹着鱼竿悄悄溜走了!”

“啊!”常明芬叫着,一颗刚刚温暖的心被这个消息冻得冰冷、但后击得粉碎,随之升起无限失望和恨意,“这日子,他妈的还有法过么?”

日上四竿,张大强仍不见回来,常明芬失魂落魄、手足无措,茫然地走出屋外,信足走出了院子,当她来到胡同里时,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

只见亲爱的六婶儿正手持一根竹竿,竿头上挽着一只铁扣,正在认真地、专注地套取那一颗颗浑圆、亮丽、红绿惹眼馋人的枣子,她的身旁站着两个男孩儿,一个是她的孙子张尊洋,一个是她的外孙,两个男孩正各站在一只高凳上,伸长了手臂在采摘那些隐现于绿叶间的可爱枣子。

天呐!

“芬儿,你来了,”六婶儿背对着身跟常明芬打招呼道,“吃颗枣子吧……哎呀,这枣子可甜了!我得多打点儿,你姐姐张娥最爱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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