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子,首先,我为你的孝顺和高度的责任感而钦佩!真的,我对你肃然起敬,同时,我也深深理解你。帆子,你真的很棒!
“可我还是请你冷静下来想想,你是你家唯一一个男孩,也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而且是名牌大学的孩子,你认为当你爸哪天醒来后发现你已然不是大学生而是一个奔波四处,挥汗如雨的打工仔,他会高兴吗?
“打个比方,你已经历尽艰辛爬上了柚子树上了,只要你伸伸手,就能摘取到美味的硕果了,可你为什么还要两手空空的跳下来呢?
“江帆,我知道你想做出牺牲,想用你前途来换取你爸爸健康的身体。
“可是,真的你辍学,你爸就能有钱看病,就能康复吗?当然,所有人都希望你爸能像从前一样生龙活虎。可是,江帆,你真的以为出来就能如愿以偿地赚得盆满钵满吗?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出来打工,造化不好,没有进到厂,没有赚到钱,怎么办?
“当自己都餐风露宿蓬头垢面时,你还会为你的伟大牺牲而喝彩吗?所以,请三思!
“你的四个姐姐虽然已嫁做人妇,可是,救治你爸爸的钱,她们可以齐心协力想办法凑一凑。然而,你的前程,你的命运,将无人能代替!不是吗,帆子?
“你还是好好考虑吧!还有,如果你只是为‘钱’所困,那么,我可以帮你。再说了,因为你的学费是全免的,只需生活费等,也用不了多少钱的。”
“不,不,我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呢!”电话那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声调提高了许多。
“哎呀,你就别客气了!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在没有经济困惑的前提下,你是读还是不读’。至于,我给你的钱,你也不要有沉重的思想包袱,这样吧,算我借给你好了,将来你参加工作后,再还我,不就行了?”
这时,电话那端是久久的沉默。
“好了,帆子,你好好想想,过几天,我再打给你。记住:三思而后行!”
挂掉电话,田甜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一会儿,她推开门,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柜台,把自己的号牌给老板。
用了五分四十五妙,当然,按六分钟算,三块三毛五一分钟,一共是二十块一毛。
田甜从老板手上接过找来的九块多钱,一边往裤口袋装,一边往门外走。
当她回到厂门口时,站在岗亭里的保安告诉她有人找。
“哪里?”可当田甜再次仔细地逐个扫视着门口的那些人时,却没有看见一副熟悉的面孔啊。
于是,保安指了指不远处站在奔驰车旁的一个年轻男子说:“就他。”
只见,那是一个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他是谁?可自己并不认得呀!
田甜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时,只见,那个男人径直走向她。
那人理着当下最流行的中分发,眉毛似箭,鼻梁高挺,嘴唇微微翘起,皮肤白皙,高挑而匀称的身材,玉树临风。手腕上戴着一个金灿灿的手表。
他在田甜面前站定后,帅气的摘下墨镜道:“你是沈田甜吗?”田甜战战兢兢地地点点头。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欧阳鲲鹏,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到那边谈谈吗?”田甜很牵强的“嗯”了一声,便跟在他身后来到稍稍僻静的一角。
“可是,你为什么认得我?又干嘛来找我呢?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你呀!”不知为什么田甜心里忐忑不安的,禁不住怯怯地问。
“你十多天前,是不是去了龙岗,而且,救了一个老头?”
“是啊!”田甜颇感自豪的笑着回答。
“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那老头的三儿子。”
“是吗?”田甜忽然兴奋起来,同时,关切地问道,“那么,大伯现在痊愈出院了吗?后来,医生是怎么联系到你们家属的?”
可是,欧阳鲲鹏那严肃而充满仇恨的眼神,却让她不寒而栗。
田甜真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怪异,好像谁欠了他的债似的?难道他不该对自己说声“谢谢”来表达“救父之恩”的感激之情吗?
只见,他一阵冷笑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可是,我怀疑那天是你撞倒我爸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否则,没有那么好的人,又打电话,又做心肺复苏?所以,你一定要承担全部责任。”
“什么?”因为情绪激动,田甜本能的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厂门外所有人的侧目,“你,你……你……白眼狼!”震惊不已的田甜已经语无伦次,几乎都站立不稳了。
她用手捂住因过于愤怒而隐隐作痛的心。
然而,欧阳鲲鹏接下来的举动更让田甜诧异。
瞧,他居然不由分说的拽着她便往车里塞,田甜条件反射般的往后退,她瞪着铜铃般的眼,惊恐万分的挣扎着。
无奈,自己九十多斤的瘦弱身躯怎么抵得过一位身材魁梧力大如牛的青年男性呢?
坐在豪华的车里,田甜委屈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是的,这是田甜平生第一次坐轿车,第一次坐如此高档豪华的轿车,可是,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于是,首次坐轿车本应有的新鲜、好奇、兴奋及格外激动统统被现有的惊恐和伤心所替代着。
田甜紧张得心如擂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听天由命了。
“诶,你要带我去哪里?”田甜不禁担忧起来。
“等下就知道了。”
“你不会是骗子或人贩子吧?等一下,我要下车!”田甜几乎是哀求道。
“坐好,不许动,不许叫!”那人瞟了一眼一旁躁动不已的田甜,厉声呵斥道。
见那人如此凶神恶煞,田甜不敢激怒他,因为她不知道把他惹毛了,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难以想象的不堪后果,于是,只好像一只温顺待宰的羔羊般安静地坐着。
在兜兜转转中,只见车被开进了派出所的院内。
那个自称是欧阳鲲鹏的男人帮她打开了车门,并恶狠狠地叫她下车。田甜小心翼翼的钻下车,极不情愿地跟着他走进办公楼。
“警察同志,我是来报案的。”一进门,欧阳鲲鹏就朝坐在办公桌前的其中一个民警嚷嚷道,那人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什么案?”
只见,民警展开笔记本刚要开始记录,才忽然发现自己的笔没墨水了。
于是,他娴熟的拧开一瓶“碳素墨水”瓶的盖子,再旋下笔帽,把笔尖伸向瓶里,按压几下钢笔的塑料管,瞬间,白白的透明管子就变得黑黑的,墨水被吸上来了。然后,撕下一小块卫生纸擦了擦溢出在笔尖周围的墨水,再把笔帽子套上,然后,手拿着笔尖朝上的钢笔,往身旁甩了甩。最后,盖好墨水瓶,并把它放回到原处。
“好,你可以说了。”
“警察同志,是这样的,我爸爸现在因为心肌坏死、心肺衰竭、脑部大面积血栓等原因,至今,仍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都十多天了。”闻言,民警倍感莫名其妙,“可是,这是你爸的健康问题,这应该是医生的职责,而不是我们警察。”
“不,不,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可是,那一切都是因为罪魁祸首就是她。”说着,欧阳鲲鹏指了指身旁浑身颤抖的田甜。
警察很震惊,他原以为这两人只是夫妻或兄妹的关系。
田甜本能的辩解道:“不是的,警察同志,你别听他瞎说!”
“闭嘴!”听到欧阳鲲鹏歇斯底里的怒吼,田甜吓了一跳,只能委屈的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于是,欧阳鲲鹏以“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雷锋’,这件事一定有蹊跷”的荒诞逻辑如此这般的跟警察又说了一大通,甚至,还诬蔑田甜有可能拿了他爸的现金、存折及银行卡等财物。
此时的田甜真是“有口难辨”啊!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做好事却让自己“自取其辱,惹祸上身”。
她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停下了前进的步伐,自己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由此可见,当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私的人要比做一个热心肠的人要简单得多,省事得多。
可是,难道奶奶教导自己“要尽可能地帮助他人”的话过时了,不再适用了?自己也要想有些人一样,见别人处于危难之中而熟若无睹的从容而过吗?
细心的民警觉察到了一旁的田甜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焦急不堪的神情,于是,请欧阳鲲鹏先回去,因为他要和田甜单独谈谈。
见欧阳鲲鹏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田甜才一五一十的把那天的经过娓娓道来,虽然,一位有着多年丰富经验的民警,从她那坚定的眼神和真诚的话语等微表情中,可以明显的感知到这个姑娘没有撒谎。
可是,由于没有相关证据来支撑,所以,也不好妄加断定。
一没有路人,二没相片或监控视频,三当事老头子没有苏醒过来。
所以,尽管民警虽想帮田甜,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田甜只有黯然神伤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