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显然都大吃了一惊,他们原本哪对这位娇娇弱弱的华七小姐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她竟还真是医者圣手,说将人治好便治好了。
当下他们不免都忙成一团,便也没人顾得上眼前的这两位了。
李锦见最是了解齐念,此时见她好似心神不定的样子,便也没说什么,只将人带回了马车里,吩咐车夫驾车回府。
毕竟皇帝的口谕可是让他来请华七小姐,此时事成再将她送回去,也是名正言顺。
在马车里,李锦见终于是忍不住,还是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念儿,你为何要放他一马?”
坐在车辕边驾车的是路石,所以他们尽可以放心大胆的说话,倒是不怕让有心人听了去。
齐念沉默了片刻,方才淡然道:“看他也这么大岁数了,被虫蛊折腾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倒是让我看着只觉于心不忍。”
“只是因为如此?”
“那你觉得为何?”
这两句话二人显然都是没经过脑子说的,语气都有些冲,带着些情绪,倒是让他们都有了瞬间的怔愣,复又都沉默了下去。
路石在车外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仿佛有种莫名的隔阂在静静的流淌着,他是感激齐念将他妹妹阿瑶放出去过自己的生活,但此时他却亦是无能为力。
到底还是李锦见先说了软话,他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看你之前那样处心积虑的去做这件事,而事到临头时却又松了手。不免觉得你之前的心思都浪费了,挺可惜的。”
齐念也知道是自己的情绪不好,说话才这样的冲。她与李锦见素来便心意相通话语相投,从未有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心中便也很觉不好。
是而她也放软了态度,缓声道:“他已然答应了会退出朝堂去过云游四处的日子,咱们放他这一马,于大局之上无碍,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李锦见只深深的看着她,沉声道:“你以前从不说这样的话。”
前世的她或许还是个善良天真的单纯女子,但有了那样不堪回首的往事之后,她虽不至于变得愤世嫉俗自私自利,却也再不见往常那般不过脑子的良善了。
她的好心都包裹上了尖锐的利刺,是不会轻易施舍给敌人的。
在李锦见的眼中,那个想致他于死地,用虫蛊控制了他的母妃,并且曾想以幻境永生永世的困住齐念且还恶意挑拨他们之间关系的那个国师,绝对是当仁不让的首要仇敌。
如今却被齐念轻飘飘的一句看他可怜,便将他给放了。
这样的结局,他是无法接受的。
这也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李锦见第一次对齐念所做之事全然不解,且她还一副不想解释的样子。
当然了,她也并非是不想解释,而是无从解释。
这要她怎么说,是径直便说你放弃想做皇帝的念头吧,因为你以后会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暴戾帝王。还是以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随意搪塞着,先安慰了他再说?
前者她不忍心直说,后者她没心情来说。
这时二人之间的裂痕已然愈来愈深,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李锦见将齐念送到了国相府后,亲自下车将她送到了门口。
他原本还有许多话想与她说,但沉默了一路都不知该从何处开口,临了到了该分别之时,他欲言又止了许久,方才干涩的只道了一句,“对不起。”
齐念只颇为无奈的笑了笑,轻声道:“不要道歉,你并没有错。”
那究竟是谁的错呢?她也有些糊涂了。
齐念情绪低迷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她此时脑海中尽是国师给她看见那副场景,当真是神佛所见也不禁为之惊怒,什么叫做人间地狱,那便是了。
她虽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但多年行医不免也让她很是体会民间疾苦,就连一个人在她的面前痛苦呻吟她都不能不管,又何况是普天之下黎民众生。
她自知不能成为救世主,但如今这事儿,却是她力所能及的。
如此便是让她最为纠结困惑的源头。
是而她眼下最不想看见的人,便是李锦见。只要一见他的面容,便让她脑海中那个奇怪的念头止不住的想往外冒,让她根本就无法控制。
所以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李锦见,她想逃避这些难缠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卧房之后,这一整日齐念都再也没有出来过。
丫头们都知道小姐的心情不好,行为也很反常,但她们实在是没这个胆子前去打扰,毕竟从前负责蹚雷的阿瑶已然不在了,此时若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她们当真是要把自己给吓死了。
所以齐念难得耳根清静的独自在房中坐了半日。
平日里在这个时候,角落里总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阿瑶,她虽不会多说什么,但总是静悄悄的就站在那里,齐念一眼便能看见她,倒是格外的安心。
这人总是等到失去后才发觉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多么重要,所以在这世间多的是人想吃后悔药,可又哪会有什么后悔药呢。
外边的消息很快便传了来,都说国师忽然间便染上了要命的重病,整个长乐城的医者全都束手无策,眼看着这位命运通天的长者便要因此丧命了,举国上下谁不心有凄凄然,几乎谁都惶恐不安。
但很快便有了逆转的好消息,就是相府的那位华七小姐,不过奉皇帝的旨意去看了看国师,竟很快便让她医好了国师的不治之症,当天原本昏迷不醒的国师便得已神志清醒,隔天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这样的好消息就如同插了翅膀似的很快便飞遍了全国各地,就在酷夏过去凉秋来临之际,举国上下便都如同年节似的那般热闹,人人口口相传那位华七小姐的医德美名,当真是一时之间炙手可热势绝伦。
但齐念本人在这段时间里,过得却是无比的消沉,整日里都不怎么出门。
长乐城中对她趋之若鹜之人顿时便数不胜数,但她始终都不曾迈出华府大门,全都请华章将人请了出去,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