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面上颇有些阴晴不定,但他到底是心机深沉之人,也不会因她这三言两语而失态。但齐念的话却又犹如魔音穿耳一般叫他不得不听着,是而他便微阖了双眼,口中不断低声的念起了道号。
齐念看着他那副将所有纷争全都与自己隔绝的模样,心中忽得一动,倒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这里终究不是现实是幻象,如若国师有能力依凭她的陈年旧忆就编织出这样恍若真是的梦境,想来也非人力可为。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国师当真是世外高人有这样超凡入圣的能力,那么他的本质终究还只是个凡人,所以在这个环境之中,便定然会有破绽之处。
高手过招素来便是锱铢必较,尤其是这样精神力损耗巨大的幻境,若是情绪不稳心不定,恐怕就会兵败如山倒,连挽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国师被齐念的话语言中之后虽略损了心神,但他此时正在念着道号清心聚神,想来也是生怕身处劣势,被她占了先机。
而齐念被困在这里已然很久了,国师又故意拿她心头最为伤痛之处狠狠的刺激了她,此时的她已然是麻木的,即便是再如何沉重的打击,都不会再伤到她的心神了。
是而就在眼下这个关卡处,虽然她受制于人,但还是她略占优势的。
当然了,若想把这些微的优势换成绝对的胜局,这其中的关窍心思,可就太过繁多了。
国师到底道行好深,不过几句简单的道号一念,心中杂念便已然去了大半。他此时倒是不敢再肆意轻视齐念了,只眉目淡然的道:“七小姐若是这么想,贫道亦是无法。只是贫道素来只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既是往生之人手上又沾染了人命,便休怪贫道不手下留情了。”
哟嗬,这说辞倒是又换了一套。不过他的面目愈加狰狞,便说明这幻境应该支撑不了太久了,齐念期待已久的最终抉择,终于是要到了。
她无视了他的暗中警告,只想了想,接着自己的话风继续道:“你本想明哲保身,自这趟浑水之中脱身而去,但不曾想皇帝却被李锦见惹怒了,他命令你一定要让我死,是也不是?”
看着国师那再次龟裂的表情,齐念便已然知道,她这猜的不错。
“可若是要我死,你定然会付出同样的代价甚至会更加惨烈,这是你不愿意所见的。但是皇帝的圣谕更是无法不从,所以你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一来可以平息皇帝的愤怒,二来你也能保住自身。这个办法便是……”
国师面上的冷厉之色,就快要崩不住了。
齐念看着他这副好似要吃人的模样心中本就觉得奇怪,而她所说的这些话也不过只是试探而已,没想却让她一试一个准儿,原来还真有猫腻。
忽得她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她不由脱口而出,“这个办法便是在我的脑中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在灵慧之魂上使得记忆残缺,将会彻彻底底的忘记某件事!甚至精确到某个人!”
话已至此,国师的面色却不再沉郁,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七小姐果然冰雪聪明。但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呢?也正是因着七小姐的手段之高明旁人不能及,贫道方才如此精心的布下了这个圈套,请君入瓮。若是搁在旁人身上,贫道又何须如此殚精竭虑呢。”
齐念亦是直勾勾的看着他,“所以在国师的眼中,我的结局到底会怎样?”
国师悲悯的长叹道:“往生之人本该入轮回道,七小姐执念太深,这才逆天改命让时光倒流。其实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你自己制作的虚幻之境而已,你入梦已久,沉溺在这虚幻之中无法自拔,如今贫道在此助你一臂之力,你也是该醒来了。”
齐念只漫不经心的笑了,“如何醒来?醒来之后又如何呢?”
“自然是堕入鬼道,在偿还完你的罪孽之后,才可进入轮回再世为人。”国师又念了句道号,“而你心中的魔障便由贫道来替你消除吧,做完了这场梦,七小姐便可以得到永远的解脱了。”
齐念不由冷笑道:“国师好歹也算是世外高人,怎地一口胡言乱语。这世间的真假对错都被你一人说完了,还让别人说什么?你若是觉得我应该归于轮回之道,那也不过只是你的见解而已,与我何干?就算你说得对,此生不过只是我的痴心妄想而已,但这也是我的人生我的选择,我受累再问你一句,与你何干?”
许是从来都不曾听过这种论调,国师倒是被她惊了一惊,复又合上了双眼开始念道号。
齐念被他念的了无生趣,便试着趋势着自己的意念四处移动,没有肉身的限制倒是很方便,想到何处便到何处,她在这环境之中四处乱跑,倒是折腾的国师那脸色愈来愈差。
她从前可从未想过,在遇到这样怪力乱神难以相信的事情时,她竟然会如此淡定,竟连害怕的感觉都几乎没有。
终于有一日,国师被她闹得实在是太过心烦了,他面色铁青且恶狠狠的扑了过来,大声喝道:“华七小姐!你的死期已然到了!”
齐念此时也被憋得差不多快疯了,她虽没有身体,但却驱使着意念也很凶残的扑过去,高声叫道:“我也正有此意!快来决一死战吧!”
这一战究竟有没有打个鸡飞狗跳,齐念对此是没了丝毫的记忆。
就在她再次恢复了意识之时,只觉得自己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实在是难以支撑着睁开双眼。
应是在幻境中游荡的日子实在是太过漫长且光怪陆离,此时即便是再多奇怪的事情在她眼前一同发生,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过了会儿她终于攒起了些力气,便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小缝,顿时只觉十分刺眼的光芒直接涌入了眼帘之中,令她顿时又将双眸给闭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