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不亲身经历，你永远不知道它深藏的罪恶。
就好比林雨墨，在亲身经历过帝都的黑暗面后，对于自己曾经以为坚定不移的信念，此时他只想发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随着赤瞳回到基地的。
直到来到基地门前，看到那个强壮露出关心神色的身影，林雨墨才发现自己的狼狈。
“欢迎回来，赤瞳、林雨墨，辛苦了。”
以往常一样的话语，头一次享受归来同伴待遇的林雨墨，此时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嗯，我没什么，辛苦的是林雨墨。”
林雨墨心里清楚，少女这么说，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有最后一份尊严。
然而，深知此次任务内情，又注意到赤瞳身上的呕吐物与林雨墨苍白脸色的布兰德，又哪里可能猜不出中间发生了什么。
躲闪的眼神，崩坏的神色。
作为过来人的布兰德，怎会不清楚这次任务会给林雨墨的内心，带来何等样的冲击。
相比默默给予林雨墨支持的赤瞳。
男人与男人之间，有些时候，有些东西可以更直接的传达。
面对精神萎靡的林雨墨，布兰德双手按住了林雨墨的肩膀，燃烧着火焰的双眸，就那样直视着他。
被布兰德灼眼的目光刺激到的林雨墨，下意识的想要低下头去。
“如果你还是个男子汉的话，就抬起头来。”
一如往昔的话语，平淡之中摄人心魄。
只不过，对于这样的话语，林雨墨却没有任何动作。
注意到林雨墨那躲闪的眼神，布兰德眼中的火焰似乎燃烧的更猛烈了一些。
“告诉我，林雨墨，你是一个懦夫么？”
直达心底的质问，如果是往常，林雨墨可以很自信的抬头告诉布兰德自己不是，然而刚刚经历了残酷一幕的林雨墨，此时完全没有这个自信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懦夫的话，那我可以替你和娜捷塔说，让你选择忘记最近所经历过的一切，重新回到你的村子，这样，你便可以过着一如往昔的平静生活。”
“不过，你要是想要改变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那就抬起头来！”
面对似乎可以直达心底的话语，林雨墨依旧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回以绝对的沉默。
换个人，或许此时已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然而，这个人绝对不包括布兰德，即便林雨墨再如何堕落，他的眼中依旧没有闪过任何一丝失望。
他坚信，眼前的少年不是这样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
低沉的话语，在林雨墨始终没有回答的情况下，不知何时已升级为怒吼。
质问，仿佛在拷问着林雨墨的心灵。
“告诉我，你是不是个懦夫！”
对于眼前男人的质问，林雨墨想要怒吼的告诉对方，自己就是一个懦夫。
然而每到这时，不知为何，他的心底总会想起二周目最后友人死绝的痛苦，会想起那个作为食材被活活烧死的少女。
“看着我，告诉我，你是不是个懦夫！”
面对布兰德再次咆哮出的质问，始终躲闪着对方目光的林雨墨，内心的情感在不断的酝酿下，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至始至终如同一直鹌鹑一样的林雨墨，双目血红的怒吼道。
“我不是！”
看着怒发冲冠的林雨墨，布兰德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然而他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强硬。
“既然如此，就不要露出这种败犬一样的表情！”
远比林雨墨的声音还要高昂的咆哮，使得整个基地都动荡了起来。
不知道在何时，包括娜捷塔在内，夜袭的所有人都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大厅里默默的注视着林雨墨。
此时，只听布兰德缓缓说道。
“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力量不够？是不是面对着被摧残了身心的她们，感到自己无比愧疚？”
“然而，这正是我们需要背负的东西。”
说到这里，布兰德的眼中名为意志的火焰已然燃烧了起来。
“作为一个杀手，我们或许不是英雄，我们或许无力改变帝都的现状，我们更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到报应死掉，但在这之前，既然无人制裁黑暗，那么就由我们，来用双手给予敌人天罚！”
听到布兰德的话后，林雨墨才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平时一脸温顺的男人。
比起表面上的战力，或许这份意志才是他最强大的东西。
自己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既然看到了那黑暗一面，那就用自己的双手给予其制裁。
正如布兰德说的一样，既然黑暗无人制裁，那么就由我们给予敌人天罚。
“夜袭从始至终都是因此而存在，一个人的力量不够的话，那同为这一目标而集结的我们，将是你最大的帮手，即使前方再如何艰险！”
直到此时，林雨墨才深切的体悟到夜袭因何而存在。
看到林雨墨眼中重新浮现出来的生气，布兰德挥手指着夜袭的众人继续道。
“我们不是正义的，手中沾染了太多血腥的我们，也不可能站在正义一方，然而这样的一双手，却能够送那些比我们还要肮脏的人下地狱，只要坏人更少一些，那那些双手干净的人无疑能够更好的净化这个污秽的世界！”
沉重的话语，让林雨墨真切的感受到了二周目记忆的沉重。
在前两个世界里，她们或许也是怀着这样的决意，义无反顾的走向死亡的吧。
甚至于眼前的她们，也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面对这样的她们，继承了二周目记忆的自己，难道真的能够就这样回到村子里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平凡人么？
哪怕没有说出来，但是他能够听到自己心中呐喊出的那个词。
不能！
自己无法让自己就这样如同一个败犬一样退场！
重新恢复了勇气的林雨墨，看着四周夜袭的众人，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熟悉的笑容。
看到这一幕，布兰德便知道林雨墨已经迈过了这个坎。
“让你们担心了，真是丢脸，直到亲身体验了一次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之前认为的坚不可摧的决意有多么可笑。”
哪怕脸色依然苍白，哪怕脚步依然虚浮，但林雨墨已经不再懦弱。
被点醒之后林雨墨才真切的清楚。
比起吃了人肉的痛苦，林雨墨之前更痛恨的是，没能鼓起勇气拯救那名少女的懦弱。
或许可以告诉自己，之前自己那么做是最理智的选择。
但是林雨墨清楚，他就是在惧怕死亡。
在看到林雨墨并没有因为这次任务一蹶不振后，布兰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不，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作为一个新人，你已经超出我们预料太多太多。”
看着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的林雨墨，哪怕原本不同意娜捷塔做法的布兰德，也必须要承认，这一剂猛药确实是让林雨墨成熟的最快方法。
只有亲身经历了残酷，才能够印象深刻。
而迈过这个坎的林雨墨，再次面对敌人，想必不会再有任何迟疑。
虽然这会让林雨墨的双手沾染上更多的血腥与罪恶，但这份决意无疑也会成为保证林雨墨安全的最好利器。
在斩杀别人，与自己被别人斩杀之间。
娜捷塔强迫着稍显优柔寡断的林雨墨，做出了如此选择。
“真是的，大半夜扰人清梦，喂，那个乡下人，差不多了就赶紧给我滚去睡啊，明天可是还有任务的你知道么？”
尽管嘴上毫不留情，但这确实缓解了林雨墨目前的尴尬。
“就是就是，少年，今天你可是好大的阵仗，才第一次出任务，就让我们这么多人围观了一出好戏呢。”
不着调的话，不用说都是不嫌事大的雷欧奈。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林雨墨，你到会议室来，和我汇报一下今天的成果。”
直接将此事揭过去的娜捷塔，根本没有注意到嘴巴一张一合的拉伯克刚才说了什么。
与娜捷塔一起开口的拉伯克，嘴唇动了动后，此时分外的想哭。
总是莫名其妙存在感消失的他，在娜捷塔已经为此事定性之后，也只能不甘不愿的回到自己房间。
散场之后，布兰德拍了拍林雨墨的肩膀后来到娜捷塔身边。
直到此时，林雨墨才有机会转过头看向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赤瞳。
想到自己之前迁怒于人的举动，他一脸羞愧。
“对不起，赤瞳，吐了你一身不说，还迁怒于你，我……”
对于林雨墨的自责，赤瞳没等他说完，便提前一步打断。
“只要你能够没事，这些根本不重要。”
看到赤瞳略显生涩的安慰，不知道为什么，林雨墨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
“赤瞳真是温柔呢，每次看到你，就会觉得很安心，我向你保证，哪怕不为了自己，就算为了不让你们再次露出担心的表情，我也不会在这样了。”
听到林雨墨的话，尽管赤瞳脸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她的嘴角却悄悄翘丶起来了一丝。
“嗯，我相信你。”
听着少女淡然的话语，林雨墨知道她从来没责怪过自己。
“好了好了，就先这样吧，赤瞳你先回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尽快来会议室一趟。”
听到娜捷塔的话后，赤瞳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
林雨墨在与娜捷塔对视了一眼之后，目光重新变的坚定的他则先一步向着基地会议室走去。
看着再次找到精神支柱，萎靡的精神也逐渐振奋起来的林雨墨。
他身后的娜捷塔在与布兰德对视了一眼后，心照不宣的同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