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肖梦找上叶澍花了不少心思。一个人独自出远门。她准备了一肚子话要问,看到叶澍时,却捂着自己蹦跶的胸口跑到卫生间补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泛着红晕,带着女孩子恋爱的娇羞。好身材在紧身衣的映衬下呼之欲出,这样的自己叶澍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呼了一口气,走了出去。饭店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地,小摩擦和争执不断,这本是很正常的事,发生在叶澍身上就不正常了,那个波澜不惊的叶老师,一只手放在一女服务员头上轻轻一带,将她带离是非。孙肖梦从没见过叶澍的这一面,他眼中的光芒奇异的不像话儿。
魏浪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委实不知如何是好,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半天安抚好孙肖梦,才发现孙肖梦连住的地方都没找好。
叶澍打来电话,意思就是定好了一个宾馆,不想让孙肖梦知道是自己定的。魏浪走了出去压低声音:“臭小子,这个星期你得留下加班。”
叶澍顿了顿,只得应下。说加班也不过是客人走完后收拾一下垃圾,顺便关灯之类的。
叶涵的脏衣服换了下来。头发确实黏黏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老是觉得自己浑身发臭,她开始讨厌自己莫名而来的情绪。好在罗徊再三保证自家表哥不会辞退自己。虽然他的表情着实欠揍,嘴里吐出的也不是象牙:“放心,不会辞退你。你走了我折磨谁,不是,你走了我和谁玩去。”
前面一句绝对是他的心声。
叶涵粗着嗓子说:“谢谢你啊,兄弟。”重重的朝着罗徊胸口拍下去,罗徊夸张的咳了几声。
收拾完毕,她可以提前下班了。叶涵觉得今天财神正南,而自己的方位却在北。真是南辕北辙。一出门就踩到一团口香糖,她不管不顾的朝前走,脚下的口香糖随着自己的步伐扯得很长,黏答答一团很是恶心。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天空,无风、有月、有星。所有的苦恼和不安全被挡在玻璃门外。正对面有一颗法国梧桐,夜风习习,树叶咻咻作响,头顶的街灯,映的满地斑驳。
“靠!”她脱了鞋,拿着小石子刮口香糖。“靠你老天的,靠你妈的,靠你个叶澍,靠的烂桃花,啥都靠”
她仰头看天,越骂越带劲,心里有了一些痛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周围环境空旷,独剩叶涵的叫骂声。
“我的肩膀就在这,要不要靠?”
叶涵嘿嘿笑了几声,这两天她过得有些消化不良。面对来人,横看竖看侧看,各种不爽,真佩服自己还能笑出来。
叶澍回头,双手负在身后,他的脸部轮廓一半隐在黑暗中:“不回去吗?还是说你需要我的肩膀靠?”
“不需要,谢谢。”
叶涵穿上鞋,走的很快,叶澍亦步亦趋,闲庭看花。不多不少,刚好落下叶涵三步远。
叶涵放慢了脚步,空气里飘来不知名的花香,两个人的身影被月光拉扯成同一个角度。
“你不去安慰一下那个肖梦?被我欺负的人都是很可怜的,你知道的。”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方运、安澜、小雨甚至于自己哪个没有受过叶涵的气?可是谁也没有真正生气过,她总是有魔力让别人成为她的朋友。
“我没有义务去安慰别人。”
“你总是这么理智。”叶涵垂下眸,是啊。他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即使被他伤到也是咎由自取。有时候她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入得了叶澍的法眼,若是被他放到心里,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她轻笑,暗恋基本都是在告白时夭折,在不告白时掩埋。她在孙肖梦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凭什么非要将自己姿态降低到尘埃里?仔细想想暗恋的人何止叶澍,小学暗恋到初中的刘杰华不照样在心底慢慢变成回忆。
他静了几秒,眼中的笑意还是那么淡:“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理智。”
“还有百分之一的不理智呢?”诚然,他的理智指数超乎想象,但从叶澍嘴里说出自己有些微的不理智也是非比寻常的。
“余下百分之一是非常理智。”
这个笑话真冷。
女生楼下。
她停下来,直视叶澍的眼睛:“我到了,再见!”
再见,我的暗恋。
“明天见。”他道。
“明天我不想去店里帮忙了。”她迈步,欲离开。
“明天见。”他还是固执的重复这句话,眼睛带过她微微轻叩地面的鞋。那个声响,仿佛在宣泄主人的不耐烦,听的人心里也变得荒芜起来。
“我不去帮忙了。”她狠狠瞪向男孩:“老娘要回家。”忽而有些意兴阑珊。她又凭什么对他发火。不待他说话,叶涵转身走了。
叶澍靠着白玉兰,抽出一支烟夹在食指之间,终究未燃。
旁边几对情侣依依不舍,胆大的姑娘偷偷瞧叶澍,大抵觉得此男孩不错,不该找这么寻常的女孩。
罗徊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骂一通:“叶澍,今个儿的事你做过头了啊,确实,我承认我不喜欢叶涵,我也答应你不找她麻烦,但的现在又是谁在找她麻烦!”
他是真气到了。
叶澍语气坦然,并未觉得不妥,要知道这是自认识罗徊以来,他第一次敢冲自己吼。
“说完了?”
“没完。”罗徊的怒气和担心消去一半,挠了挠自己酒红色头发:“店里人手明明够,你为什么对胡姐说今儿工资加倍?”罗徊憋着一口气,整个人僵在当场,一股凉气后背蹿起:“还有,我在店里见过好几次孙肖梦。”起先他并不在意,只当她是一般的顾客:“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不喜欢孙肖梦却默许她找你的行为?”几人之中,尤其是叶澍,从不做养备胎的行为,不喜欢从来都是干脆拒绝,拒绝到表白的女孩再也无法在他面前出现。反观孙肖梦这几天的行为,并不像被拒绝的样子。
事事一凑巧,就好像有人故意让孙肖梦和叶涵见面一样。
“说完了?”风在耳边轻轻吹着,头发似乎有些长了,耳朵痒痒的,他想着抽空要去理发店一趟。
偏偏这人什么事都不说,罗徊憋了一肚子火,呼吸还未平静下来:“你承认了?!”
“挂了。”
“叶澍!我越发的看不懂你了!叶涵被你喜欢真悲哀!”他从没有替人打抱不平的意思,就算以前玲子的事,他心中自有哀怨,却很少表露,这回他彻底的生了一场气,具体为什么生气也说不清,似乎是为了叶涵,似乎又不是!
叶澍一向温和礼貌,就连应对罗徊突如其来的怒火,也未有半分起伏,天空黑漆漆的压下来,叶澍感觉背后的汗冷了下去,风一吹,竟有种深秋将至的感觉。
“罗徊。”叶澍的食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壳,十点了,外面没什么人,路灯下的树影轻轻晃着,树影下的人影缓缓行走。
罗徊一顿,等他的下文,这一等,就是几秒,两人无话。就在他以为叶澍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你还看不懂吗?我在找存在感。”
鼎鼎有名的叶家阿少居然在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那里找存在感?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可是罗徊信,正因为他信,他才生了那么一场大火。
他的澍哥,不应是这样的。
那个少年不管是什么原因去酒吧做兼职还是去复读,他的存在本就是非比寻常的,那样高冷又独树一帜的叶澍才足够当他罗徊的哥,可是,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拉低身价的事儿?
“呵,澍哥。你的手段越发的低下了。”罗徊轻笑,语气里不乏讽刺:“居然连我都能发觉。”
叶澍站定,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捡了一片落叶,毫无目的的在地上轻轻划着。
“我知道。”叶澍轻吐口气,放下手中树叶:“罗徊,你太依赖我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容易被同类佼佼者吸引,正如罗徊对叶澍那般,有着病态的执着。他不允许他的澍哥周围出现次等品,譬如叶涵,那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就该远离他们的圈子。又如他知叶澍军训表演,竟花了大价钱寻人拍了视频发在网上,他想告诉全世界。叶澍,就该站在最高点。
可是叶澍是谁啊,他哪能不察觉到他的心思,这次的事儿另一目的就是让罗徊改变态度,告诉他,叶澍也就寻常人,否则两人怕是哥们儿没法做。毕竟叶澍无法接受他人干涉自己的生活。
另一目的
自方运来,叶澍越发的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叶涵的生活之外,不!也许是更早时候,那场未赴的约留下的后遗症不堪设想。
她在哭。
为方运而哭。
无论是什么原因,她在为一个不相干的男孩哭?
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事实上,孙肖梦已经找过他几回了,叶澍俱是不理。他承认自己的手段太过拙劣,拙劣到意识到罗徊看出,他也未收手。
承认吧,叶澍,你嫉妒的发狂。
你想通过看到叶涵吃醋的途径找回自信,这行为可真差劲。
其实不完全这样,他要做的更多的是掩盖方运留下的所有足迹。让叶涵的心思转移在他身上,哪怕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此计一箭三雕。
罗徊愣神,心里五味杂陈,倔脾气的假装听不懂叶澍说什么,眼前的情况糟糕透了。
“你只会将叶涵越推越远。”他收回理智,下着结论。
叶澍知罗徊气消了。
“不会。”他道,周遭寂静空荡:“这只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