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叶澍脸色阴郁:“这就是你所说的令人放松的地方?”
叶涵老实的点点头,对着话筒吼道:“这里多好啊,可以大声讲话。”她是故意的,刚才那一脚的仇值得记一辈子。在班上憋坏了,唐哥哥时不时出现,害的她收起嗓子,做一只沉默的羔羊。
叶涵率先点了几首:“你别害羞,走调不要紧的。”
他终于抬起头看过来:“袁珊前几天在班上放的…歌是你唱的?”那个停顿太过巧妙,仿佛不想用“歌”这个字形容。
叶涵一怔,慌忙点头:“那是个美丽的意外。”
那几天,502宿舍又迷上了一个游戏,就是戴着耳机唱另一首歌。那时她记得耳机音量开到最大,放的是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而自己则要唱汪苏泷的不分手的恋爱,结果就是走调走到大草原,牛都拉不回来。某日午休,全班安静。辣姐忽然放了叶涵唱的歌,许是声音忒鬼哭狼嚎了点,震慑力十足,程度不下于忐忑,全班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要这首神曲。
“开价,两包辣条。”辣姐拍着桌子叫卖着。
“五包辣条。”方运扔了几枚硬币:“让叶涵重新唱一首单独给我。”
那一天,辣姐去了小店五次,一次买了十五包辣条。喜滋滋的分了几包给了许芬和叶涵:“我要是考不上,可以靠这个发家致富。”
“我是不是要开始练签名了?”叶涵甩了甩头发:“人要红,谁都挡不住。”
许芬白了眼:“知道为什么大家抢着要吗?”
“为什么?”叶涵说不好奇是假的。
“天气回暖,难起床,将你的歌作为手机闹钟后…”辣姐接过许芬的话:“秒起!”
叶涵没吭声,然后开始磨牙,外带磨拳接掌向辣姐。至此没再玩过唱歌游戏。
叶澍那时确实被她的歌声惊吓到,以至于来,心中稍显烦躁,已经做好往耳朵里倒垃圾的觉悟了。
叶涵随着音乐扭了扭,甩头发甩的不够爽,短发果然没长发酷。要是有钢管就好了,叶涵可是精通各种明星模仿,模仿程度在像与不像之间,用叶涵的话来说。一直在模仿,从未被超越。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她放大了嗓音吼道,回头对叶澍挑挑眉,咧嘴一笑:“这时你该唱留下来,知道不?”
叶涵干嚎了好几首歌,叶澍还像上次一样规规矩矩叠着腿,不玩手机,目不斜视。身边放着一杯纯净水,冒着淡淡的白雾。另一只话筒放在沙发上,没有要唱的意思。给人的感觉礼貌而疏远。叶涵是完全放开了,中间还扭了一首adygaga版广场舞。她真是一只活泼过头的小鸟。
似乎,不是很难听。
“你也唱一首?今天就是出来的,走调也没事,我绝对不笑,里就是要撕心裂肺,要我给你点一首死了都要爱不?”
叶澍如墨的眸光淡淡看过来,嘴型微动,说了一句,淹没在音乐中。
“没吃饭啊,有气无力。听不到!”
叶澍没在言语,她对着话筒吼的起劲,完全不考虑别人耳朵承受能力。
叶涵拿起话筒,轻轻说道:“我去卫生间。”叶涵笑的前俯后仰:“你丫的一直尿急?早说啊,要是我一直听不到,膀胱怎么受得了?”她有些忘乎所以,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令人咋舌不已。
叶澍打开门,叶涵魔音一般对着话筒笑,不雅的话语透过话筒传到走廊,两个经过的女生捂着嘴别有深意的看了叶澍一眼便走开了。
彼时叶涵唱的正起劲,叶澍没有预兆的折回来,眼神似笑非笑,他比叶涵高近一个头,微低下头,叶涵以为他有话要说,便停下抬头,满头问号。他的语气似乎温润了些:“膀胱是挂在嘴上的吗?女孩子家家的。”
叶澍吐气如兰,叶涵觉得耳朵进了风,痒痒的。想挠一下,转头就看到近在咫尺的叶澍。他的眼里含着笑,浅浅的如沐春风。叶澍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啊!心跳隐隐约约的攒动。
天地良心,她真不想结巴的:“那…那挂…挂哪里?”
叶澍去了厕所,叶涵呆呆的没回过神。仿佛耳朵上遮住的头发因为某人的小小气流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她的心也变得火热。耳边还回响着刚才的剧情。
“那…那挂…挂哪里?”
“腿边。”很近的脸,似乎能看到睫毛,这厮,绝对故意的。不过他开玩笑的时候眼神真。
大脑一片空白,趁着理智残存她发现了三件事。
第一、亲娘啊,叶澍居然开荤段子。
第二、亲娘啊,叶澍居然对着我开荤段子。
第三、我的亲娘啊,刚才是被调戏了吗?
印象里的叶澍不言苟笑,对待每件事情都很认真,有时候,叶涵也在想如果能被叶澍喜欢上,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叶澍一进门,叶涵不复刚才的嘻嘻哈哈,仿佛先前的一幕只是镜花水月,她老实了很多,正襟危坐的唱着蔡依林的天空,甚至空余的手放在腿上,腰背挺直,甚至都没有回一下头。难得的略带羞涩模样,似乎有些女孩意识了。
沉默是亮闪闪的金子。她心念叨了三遍。
叶澍没说话,不动声色的叠着腿。偏偏中间有一段音乐,叶涵内心七上八下的,只得假装津津有味的看着,早知道她应该老老实实的坐在教室里看书的。
刚才的话题要如何搪塞过去?沉默是个大头鬼。叶澍忽然起身,点了一首歌。
叶涵从未如此震惊过,虽然她觉得叶澍的声音低沉好听,唱歌肯定不赖。鉴于叶澍从未开过口,一脸“我不会”的样子。叶涵傻傻的觉得他肯定是走调的主儿,可是那有怎么样呢,就算走调,也是世界上走的最好听的调儿,毕竟,情人眼里出缪斯男神。
叶澍点了一首刘德华的忘情水,安安静静的坐在阴影里,握着话筒,神情自然,只是嘴角牵动,全然没有歌星唱的忘情的纠结样。话筒里传来和平日说话不一样的声音,仿佛清冽可口的泉水,很干净,很悦耳。
叶涵看过来,心中有一个冲动,她好想告诉他:得瑟女皇就是我!有没有被吓到?她想告诉他命运是有多不可思议。想告诉他地球是圆的,就算你去了大,我们终究也会遇见。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下来。
“很好听。”她如实夸赞:“就是那种走调都走的很不拖泥带水的那种。”
“和你相反。”他不置可否,喝了一口水。竹节般的手指在沙发上有节奏的敲打。
他的意思是说她唱歌拖泥带水吗?她罔若未闻,哼了一声。兴奋的跑去点青藏高原,老娘非得拖不死你,哼!
他不经意的抬头,显然对叶涵的歌见怪不怪,可是他拒绝被动的再次往自己的耳朵里倒垃圾。当即拿起书包道:“五点多了。”
“等一下,我要开始唱最后一句,那就是青藏高…高…高…咳咳咳。”
叶澍端起一杯水递了过来:“喝吧。”
叶涵摇摇头,哭笑不得:“明明昨天,咳咳,昨天我能唱上去的。”
“喝完送你回家。”他径直打断她的话,瞥了一眼,拿起书包。
叶涵神秘兮兮说道:“我还要带你去下一个好地方。”
他不甚在意,她的好地方能有多好。叶涵的精神似乎非常好,她少上了一下午的课,仿佛赚了大笔钱一般,从头发尖尖兴奋到接地气的脚趾头。
“好了吗?”
“还没有,再走十步。”
叶涵不让叶澍睁眼,叶澍不以为意。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光亮的棍子,一边被自己牵着,另一边则被叶澍握在手心。
“别睁开啊,再走八步,哎呀你别没耐心,七步,就七步了。”她的目测能力显然不是很好。
“我觉得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下,还有一步。”踏出最后一步,叶澍睁开眼睛。
“哎呀,别别。”叶涵跳着遮住叶澍的眼睛,身高差距,硬是挡不住。叶澍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一时没说话。风儿打折卷儿卷起一树繁花。太阳更低了,远远的将西边的天空染的红红的。远处几个结伴回去的学生摇着自行车响铃,欢声笑语留了一地。道路两侧很干净,简单的连公交车都没有,仿佛被小城遗忘的世外桃源,草地很厚,踩上去软软的,这样的地方真适合散步。
“哎呀,我都让你不要睁开那么早,你要是听我的话在多走三步,你一睁开,哇,眼前就是樱花了,可惜现在你离它还有三步之遥。”叶涵快活的像个孩子,不时的伸手去勾树上的花,却一朵也没舍得采下来。
不是说七步吗?
叶澍仔细瞧着这颗樱花树,估计有很多年了,直径也要比一般的树粗壮的多。微风吹在皮肤上,香气袭人,心生惬意。
“怎么样,好看吧?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好不容易开花了,一直都想带人来看看。”
风一吹,落英缤纷。
“恩,好看。”他望向叶涵又道:“好看。”
“叶澍,你再闭眼五秒好不?”
“不好。”叶澍敛起眼神,待看到女孩懊恼的神情慢悠悠的补充道:“不过我很期待。”期待你给我的下一场美景。今天的意外,足矣。
叶涵边数着边在包里掏东西,叶澍听到叶涵拉书包拉链的声音。许是太紧张,她数到四的时候,紧接着数四点二、四点四,迟迟未到五上。
“好了,你可以睁开了。”
叶澍睁开眼,叶涵亮了亮手上包装完好的长方形盒子。盒子不是多大,淡紫色盒子上面还粘着一朵花,一朵别扭的未开好的用纸叠成的花。
“阿少,生日快乐。”叶澍睁开眼看到的是笑成花的叶涵和她亮晶晶的小虎牙。
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包括他那忙的没空顾家的父亲,忙着谈恋爱的母亲和忙着混日子的自己。玲子给自己过了一次生日,记忆中也是欢喜的,却没有今天这样开心。玲子带他去的是高级的西餐厅,买的是“一诺”主打的情侣蛋糕,没吃几口。玲子说扔了吧,太腻了。叶澍不想扔,他很少收到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礼物,即使对别人来说普通至此。最后蛋糕还是扔在脏兮兮的垃圾桶里,玲子笑着挽上自己说下一个生日还一起过。
“今天应该是身份上的生日。”叶澍的脸,略显白皙,轮廓分明,看不出情绪。
也就是说,生日还没到,叶涵有些失望。早在班上传着核对身份信息的时候,她就偷偷记着叶输的出生年月,也想过身份上生日一般都是不对的,可是这一天到了,她还是没办法像平时一样坐着看书做题。
“谢谢。”叶澍接过叶涵手上的礼物,没有着急打开,拇指细细的摩挲着盒子,视若珍宝。“我也有礼物给你。”
“等下。”叶涵闭好眼,嘴角微翘:“好了。我的生日还早,不过你送,我就收。”
他还记得初识时女孩蹩脚的搭讪:“叶澍,好巧啊,我们的名字连起来就是函数。”
彼时,叶涵的函数题错的一团糟。
而今,她竟成了他解不开的函数。
叶澍低着头吻上叶涵的额前的刘海上。额头上的吻是最神圣的,尊重对方,敬爱对方,甚至是想和对方共度一生。他不敢逗留,怕吓坏她,吻轻的像羽毛,叶涵浑然不觉,她能感觉到叶澍的气息,心里隐隐期待着。
他喜欢樱花,从这一秒开始,因为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永恒,只有永远的美好的回忆。
“好了。”
叶涵睁开眼,问道:“礼物呢?”
叶澍将盒子放在左边的口袋里,叶涵知道叶澍有些左撇子,可能因为家教好的缘故,他的动作总是那么规矩,一次,叶澍教叶涵化学。叶涵总是有耐心的提问到让人崩溃,什么杂七杂八的问题令人无语。叶澍有史以来没了耐心。椅子转到左边,左手执笔快速的重新又写了一遍公式。
“听懂了吗?”
叶涵张着嘴半天说了一句:“你好厉害,左手耶。”
从那以后,叶澍再也没有用左手做过什么。她不知道,叶澍左边口袋里除了她的礼盒还有父母离婚前陪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送的戒指,上面刻着一家人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的礼物呢?”叶涵摸了摸头发,试图找出所谓的礼物,发卡上不知何时卡了一束樱花。她拿手机屏幕照了照,挺好看的。但这人,怎么可以拿这个做礼物,亏她那么期待。
“走左边?”他站立,如冬之松秋之枫,写意而风流。伸手点了一下叶涵的额头。
“小气鬼!骗子。”她不死心的嗫嚅,跺着脚,心里愤愤不已。
他不语,径直朝左边走去。
“靠。”叶涵低咒一身。“右边,右边。”她生气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就不给他吃,咯吱咯吱咬的欢快,不适泄恨般将糖果纸重重的扔在地上,而后随风而去,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叶澍回过头瞧了一眼樱花树。树枝摇曳,落英缤纷。他记得三毛说过如果有来世,要做一棵树。可是为什么要做一棵树?不能奔跑不能肆意。待在同一个地方几十年,或许没有几十年就会被砍掉,命运多舛。可是现在他找到了想做树的理由,有个人可以让他安详,让他飞翔。让他沐浴阳光,让他洒满阴凉。之后,眉眼聚笑,阳光照进冰冷的心底,一片明亮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