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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多大了?

马上就入不‘惑’啦……放心,是明白事理的年龄了。

希望你能真正的不‘惑’。我可是四年前就入‘花’甲了。

想说什么呢?

什么也不说。老头子感慨一下蹉跎……去吧。卅四如是说,然后便转了身。

零把着‘门’看着外面的夕阳,愣了一会儿。

嗳,我说。

说吧。

我算个好老师吗?

卅四沉默,看着零的背影。零看着现在并无孩子玩耍的空地,脸上有一抹李文鼎独有的天真,但那东西很快就要永逝了。

马马虎虎吧。不过新老师就要来了,人家是正经老师,不像你,教不像教,玩不像玩。

零在沉默。

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

什么意思?零回了头,有所感,并非就一定有所悟。

卅四愕然了一下,似乎刚从某种回忆中惊醒:没有意思。当年几个老朋友总说的一句话。

零默然了一会儿,打开‘门’走了出去。

卅四看着已经关上的‘门’,把玩着他的手杖,并在自己脚上蹾了一蹾,很痛,原来这么痛,卅四不由得咧了咧嘴。〖〗

6

晨光熹微,雨已经渐停。

客人和钉子蜷缩在这恶臭而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这样度过了一个晚上。客人正竭力将钉子推到水浅处,以避免污水沾染到他的伤口:对不起了,钉子。我得走。很多事情不对,我得去看看。

你得活,能活就得活。我们今天已经流太多血了。钉子伸手掐住了他,出自愤怒、颓丧、失落、绝望一切的负面情绪。

客人把他的手掰开,那实在用不着费什么劲:这不对,告诉同志们不对,有‘阴’谋。我得去看看,告诉同志们相信我,我会撑到最后。

光影闪烁,水声轻响。

钉子恍惚地看着客人在自己眼前消失。

雨水渗进了土里,但水里带着的血迹仍凝结在土上。

上海地下党总部。军统们仍在搜索,从院里到屋里,从一楼到二楼。

地沟盖轻动,客人钻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卢戡的尸体。他刚把地沟盖合上,几个军统过来搬动卢戡的尸体。客人低头,他帮着军统们搬起卢戡的一条‘腿’,借此‘混’过一段。

刘仲达正坐在那里由军统包扎伤口。客人上楼,和摇摇‘欲’坠的靛青‘交’错而过。

军统们在屋里搜查,但他们还没能发现密室的机关。

客人走过去,堂而皇之地摁动了机关,‘门’轧轧升起,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去,关‘门’,反锁。外边响起纷沓的脚步和砸‘门’声。客人打量着这房间,密码机已经被毁,电台仍在,韩馥仍伏在电台上。外边已经传来枪声,‘门’上出现几个凸痕。客人置若罔闻,他走向韩馥,尽可能轻柔地将那具尸骸抱开。然后他坐下发报。明码,只有两个字:惊蛰。

外边的枪声已经是连‘射’,‘门’锁处密集的弹痕,一发子弹透‘门’而入。客人坐着,看着电台上那一洼韩馥的血迹。他靠在椅子上,怅然若失地拉开了衣服。两个手榴弹贴身系在他的颈根,引信都截短到了一拉即炸的程度。客人一手握住了一个,他微笑,像是握住了生命的保证。

弹头在金属的密室‘门’板上飞溅。靛青的手下抡起大锤对着被打成蜂窝的‘门’锁处狠捶。锁终于落地,军统们撞‘门’蜂拥而入,十几支枪口对准了站在屋角拿着水瓶倒水的客人。

客人看他们一眼,继续倒水,然后开始喝水。

靛青猛咆哮了一声:抓住他!吐出来!前一句对手下,后一句是对客人。

一群人冲了过去将客人压倒,殴打。

靛青蹲下,拿起一团刚从客人嘴里挖出的东西,那几乎已经是一团纸糊。他的手在发抖,他瞪着那个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却冲他微笑的家伙,他很想把他砸成糊。

橙黄在搜索电台。

别碰那个。客人说。

橙黄狐疑地看了看,对方的表情就像告诉他脚下有个坑。靛青正竭力想把那团纸糊展开成一张完整的纸,他仇恨地瞪客人一眼,示意橙黄继续。

客人很引人注目地先蜷成了一团。

这让动电台的橙黄也存个心眼,下蹲,先用枪捅了一下。

爆炸,电台在众目睽睽下炸成了零件。

靛青手中的那坨纸糊十分不幸地一分为二,他怒喝,把纸糊丢给部下,开始连打带踹地殴击客人。

客人沉默地忍受着,不忘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快烧光了。

靛青这才注意到在爆炸之后燃烧的电台,那种燃烧是不正常的,易燃品加上了纸张才能那么燃烧。靛青猛醒之后伸手到电台的残壳里去抢,但现在能捞到手的只是满把纸灰。靛青回头,眼珠瞪到快要爆掉,他从手下手里拿过自己的枪,疑‘惑’而愤怒地盯了客人半晌,掉转枪口,用枪托狠狠砸向对方的额头。

靛青坐在天井里,绝望地看着‘阴’霾的雨后天空。那两团被珍而重之保管起来的纸糊的内容已经查明,不过是当天的报纸。靛青茫然地问:这趟死了多少人?

共党击毙十一人,生逮一名;中统击毙十五名,生逮五名……橙黄回答。

靛青开始大叫:这不是战绩!他们死得越多我们越倒霉!

站长。刘仲达挪过来。

靛青转身看一眼刚包扎完毕的刘仲达:滚开!我不会杀你。你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我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劫先生会让我们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站长。刘仲达像一条蠕虫在拱动,那个人,可能是……

是谁?靛青简直是穷凶极恶。

刘仲达沉默地看着客人。客人正在军统的殴击下被打倒又爬起,爬起再被击倒。

靛青一记耳光扇了过去:可能是谁?!

卢戡一直在保护他,包括拿‘肉’身挡住子弹。刘仲达嗫嚅指着卢戡的尸体,吞了吞口水后说出了他的猜测,他可能是零。

靛青愣了一下,怒气和绝望忽然飞了,他看了看刘仲达,看了看那名共党,看了看副站长橙黄。

橙黄开始背诵烂熟于心的资料:零,共党特工序列并无该编号,该编号是我方于十三年之前给的。该编号男子于是年行刺劫谋先生。劫先生至今遇刺二百一十七次,零编号男子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从此后劫先生对外界不再公开行迹,而零编号男子估计活跃于江浙一带……他被列入我部头三位的必杀名单,第一名是至今未获悉身份的中统智囊修远,第二名……橙黄打了个轻微的寒战,就是零。

靛青迅速看了看周围,以确定只有他们三个人听到:别说了。天知地知。他在发抖,那是兴奋而不是惧怕。

站长,这样的话……死多少人都遮得过了。橙黄凑近靛青的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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