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高声喊:“慧娘~~~~”
慧娘在厨房里答应一声,拍着身上的草灰走出来问:“丽娘,何事?”
拿嫩葱般的手指向着长孙宣,丽娘问她:“宣公子上次洗好的靴子呢?找出来包好还他。”
“不急不急!你慢慢找!”长孙宣见慧娘风风火火的样子,提高音调来了这么一句。
丽娘终是没忍住刺了他一句:“穷人家哪有那么多闲功夫,我们可不是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等人送钱上门的高贵人家。”
听了这话,长孙宣看看自己跷得高高的二郎腿,正了正脸色:“我可没人给送钱上门来。老老实实拿着俸禄过日子的,没见我连一双旧鞋都舍不得,要亲自上门讨么?”
丽娘嫣红的小嘴撇了撇,就吹吧,显得自己多清廉似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主动伸手捞,自有银子送进后门,当官的能干净了去才怪。
“您没钱----嗯,这也很有可能,钱都在随从身上兜着。买个妓子的倾城一笑,都能摆出白花花的万两白银,世家子……”后面的话,丽娘没再说了,让他自己去脑补。
洒然一笑,长孙宣双手合到脑后,身子后仰靠着椅背,跷起的右腿晃呀晃,本是吊儿郎当的动作,却是潇洒得紧。
“你说的是元宵节那个没脑子的?知道那是谁家的么?”
丽娘来了兴趣。这几日也没出门,连花大妈那个消息灵通的,都没探听到此事的后续发展。心里真的是有几分好奇,想知道那个拿银子当石头丢的纨绔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说说?”
目光闪闪的侧头望着厨房,长孙宣的表情明明白白,丽娘恍然大悟,什么亲自上门讨旧靴子啊,是肚子饿了找地方吃免费大餐来的。
伸出手指点点额头,丽娘在考虑。用一餐饭换一个消息划不划算,没法子。长孙宣点到她的痒痒穴了,兴趣一被勾上来,要压下去真是挠心肝。
“好啦!大不了请你吃一餐!”
正在此时,“噢~~噢哦哦~~~”地上晒太阳的小泥巴叽咕了。丽娘弯腰抱起他,摸摸屁屁没湿,摸摸肚子还是鼓鼓的,估计是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小泥巴好奇了。
看着丽娘怀里的小娃娃,长孙宣收了腿站起来,凑近脑袋瞧泥巴的脸,面带微笑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泥巴嫩嫩的脸蛋。惊叹一声:“小孩的皮肤好软~~~~跟豆腐一样软!你说,会不会戳坏?”接连戳了两下,似乎是想看看这脸皮经不经得起戳。
见他的指甲铰得很干净。丽娘也没阻止他孩子气的举动,倒是对他的年纪有了那么几分好奇:“宣公子,您多大了?见过豆腐没?”
正常的公子哥,吃的、喝的都是现成的,穿戴自有奴仆伺候,连厨房怕是都没踏进去过。估计是豆子和米都分不清楚。
“二十有一了!还未娶妻纳妾!豆腐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我还亲自动手磨过豆腐的。卤的鲜嫩豆腐脑还孝敬过长辈的。”
被丽娘如此小看,长孙宣有些炸毛,他绝对不是五体不勤的弱质公子!“我还下过地种过麦子,趟过水田插过秧苗的!别小看人!”
啧啧两声,丽娘当他娶妻纳妾的话没说过,还真是看不出来都二十一的人了,面嫩得跟16、7的未及冠小子一样,赵云涛二十看起来都比他老相得多。
这个长孙宣真的很有意思,看外表好像仙人一样,说话行事却稚气得紧,给人的感觉好像纯良无害的水晶人。不过,能挣到一个县令位置的人,哪能真那么简单的,丽娘才不会轻易被他表相给迷惑了去。
“你的娃娃叫啥?男还是女?”
他的话刚说完,小泥巴吐出两个极大的奶泡泡,顶在小巧的嘴巴上,配上圆圆的黑眼珠,超可爱。被萌翻的长孙宣快速的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戳,将那两个奶泡泡给戳破了。小泥巴不甘心,继续蠕动花瓣般的嘴唇,接连吐出好几个泡泡,他吐一个,长孙宣就快速的给戳破一个,俩人斗得乐呵呵。
“会抱小孩子不?”嘴上这样问,丽娘却是笃定他不会。
二话没说,长孙宣伸出双臂搂过小泥巴,姿势极老练,还掂了掂给泥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泥巴的小鼻子耸了一耸,嗯,味道还不错,只比娘亲的差一点点,将就了,不过,这个怀抱很有劲好有安全感。
“是个男孩,叫小泥巴,大名是李阳耀。”
真人不露相啊,还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连抱孩子都极熟练,还没纳妾没娶妻---怕是娃娃都不知道多少个了!连那崔瀚宇都有两儿一女,古代人早婚,十一、二岁开荤的比比皆是,二十一的童子鸡怕是找不到。
聪明的长孙宣一看丽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嗤了一声:“我三个弟弟都是我抱大的!最小的幼弟才刚学会走路。”只不过娘亲不让他对弟弟们动手动脚,脸蛋更是不能碰。
微张小嘴,丽娘惊讶了那么一下下,想想大户人家的小妾一串串,有个如此幼小的弟弟也能理解了。
“是同母亲兄弟!”
瞪了他一眼,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比秦超都厉害!秦超还靠这个本事吃饭的,都没他那么专业高杆。
“喂,问你个问题,你家的菜,是拿什么肉做的?我的厨子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
才短短一会儿功夫,自来熟的长孙宣就开口问秘诀了。五天了。他的厨子被埋怨得想撞墙,无论怎么烧,烧出来的菜都不是丽娘家的这个味道。
“你的厨子用牛羊肉做的吧?”
丽娘眼睛一亮。马上就能看到这个小子的糗样了,知道是猪肉菜,会不会吓得落荒而逃?那样就省去一顿大菜。
“我家的菜呀----是~~~~”盯紧长孙宣黑漆漆的双目,丽娘缓缓的说出谜底:“是猪---肉,做的!怎么样?嗯~~~~”
“猪肉?原来是猪肉做的-----”目光讶然,长孙宣咧嘴大笑:“难怪~~~~难怪牛羊肉始终不对味~~~~原来如此-----哈哈!”
木着脸丽娘挫败的问:“你不觉得猪肉很脏吗?”竟然没被吓到!失败!难得有心情捉弄次人啊~~~~长孙宣的神经怎么那么粗。
“不都是牲口的肉?牛羊和猪没什么区别。”象牙塔里的王子!连这些都不知道。
“你们这些世族子弟,不是说猪肉是腌臜的么?猪乃杂食动物。所以肉是不能进你们尊贵的嘴的。”
“切~~~~别把我跟那些人相提并论!”长孙宣很不屑的嗤一声,目光深邃。那些穷奢极欲的高门弟子,躺在父辈的功勋上,过着糜烂奢华的生活,醉生梦死间哪懂得何为对于错。
没再接着这个敏感的话题说下去。丽娘问换大餐的那间事:“炫富的那个公子哥到底谁家的?后续如何?会不会被家族给发配边远之地去了?”
“‘炫富’?这个词倒是贴切!”长孙宣将这词重复了一遍,挑挑眉,丽娘没觉得这个词有什么不对,很容易解释,不会漏出丝毫马脚。
空着的右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长孙宣抱着小泥巴起身走上两步,才慢悠悠的道来:“崔家你知道不?”
心头咯噔一下,丽娘在想,那货该不可能是崔瀚宇吧?不该那么没脑子才对。肯定不是,崔瀚宇已经是为官办差的人,元宵节不可能跑到常理来。
“清河崔氏的嫡系嫡支嫡幼子。纠伙在长安朱雀街械斗,家里花了不少钱下了老脸的给抹平了,送他来常理面壁反省的。”叹了口气,长孙宣的表情有些惘然。
“可惜----交友不慎~~~~元宵灯日被狐朋狗友拉出来写什么艳诗,喝了不少酒被人一挤兑,就干出这件烧脑子的冲动事。”
表情不以为然的抬头望天。丽娘内里腹诽,自身品性也很有问题。才会作出这样轰动全城的事,估计他爹娘恨不得将他塞回肚子重生一回。
“唉---清河崔氏要倒大霉了!圣人听了这事,也没怒形于色,反倒笑言崔家富可敌国堪比王侯!现在,崔氏就算想丢卒保车都来不及了!”
实际上,哪个家族不出一些败家子?越是树大根深的家族,疥癣越多,这是没法子的事,掌舵人没有三头六臂不能面面俱到,不过,闹到如此大的鲜少。
所以早早分家的好!免得无端端的都被牵连进去。
“崔氏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了吧?”改朝换代都挺得过,这点子小风浪还翻不过去?
摇摇头,长孙宣表情很复杂,不要说崔家,所有的豪门世族现在都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些年,圣人对世家的表面态度是越来越和蔼,私底下动作却愈见频繁,真是磨刀霍霍向猪羊,世家贵族就是那猪羊。
瞧瞧长孙宣怀里睡得香的儿子,再抬头看看天色,丽娘接过小泥巴,对他说:“您自个喝茶吃点心,我去做饭,无聊的话研究研究花草。”
也不等他回答,抱着儿子转身进了寝房,摸摸屁屁,果真是尿了!还好垫的是两块大尿布,没漏到长孙宣身上去,否则又该有借口赖上了。
四个女性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李大柱到乡下收猪肉没回来,没人招呼长孙宣,喝茶品点心之余,他还真研究上了李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