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快看,前面有人倒在那里!”
幽冷清寂的巷子那头,一个十来岁的灵秀少女,对着身后一个年龄较小,手里同样拿着糖葫芦的女孩道。
虽是白天,寂静无人的巷子难免有些阴暗,两个小女孩看清了里面斜靠在墙角的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后,忍不住害怕了起来。
“姐姐……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好黑,我怕……”那年龄较小的女孩紧紧抓住了姐姐的衣袖,哆嗦道。
“梦华,你在这儿不要动,让我先去看看!”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不知哪里来的胆子,竟一步步向着里面走去。
走的近了,也就看了清楚,原来斜靠在墙角的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他的脸上到处是淤青,鼻青脸肿,一双本该黑亮的眸子却露出胆怯防备的神色。看到自己走进,他想逃开,却因重伤不能动,只紧紧地盯着她。
“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少女看出了少年的畏惧,竟温柔安慰道。
少年不禁打了个哆嗦,看了看女孩,察觉到对方并无敌意,一双漆黑的眸子竟盯上了她手中的冰糖葫芦。
“你饿了吗?”聪颖灵秀的少女很快猜出了他的心思,毫无犹豫的将冰糖葫芦递到了他面前,微笑道,“这个给你!”
少年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冰糖葫芦,眼中有犹豫之色。少女却忽然拉起了他脏兮兮的手,将冰糖葫芦塞到了他手里。
少年吓了一跳,本想躲开,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看着少女盈盈的眸子,只觉她的目光就如同那冰糖葫芦般水灵清甜,肚子竟十分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少女听到后,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少年此刻的脸,也已经涨红了。
此刻,少年真是饿到了极点,已不想再顾虑其他,一口将冰糖葫芦包在嘴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也没尝出那糖葫芦是什么滋味,便已消灭得七七八八。
少女见他吃的过猛,担心道:“你吃慢点儿,别咽着啦!”
“咳咳咳……”果然咽到了,还咽得不轻,只把他一张小脸憋得个通红。少女立刻俯前拍了拍他的背,他这才好了些,一双眼随即又可怜巴巴地盯着少女手中剩下的一串冰糖葫芦。
少女笑了笑,大方的将冰糖葫芦递了过去,嘟起小嘴命令道:“你要吃慢点儿!”
少年接过糖葫芦,这次吃得较收敛了些,一双眼却一直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始终不曾离开,仿佛要将这可爱甜美的容颜永远记在心里。
少女静静地注视着少年,忽然发现他的脸虽然有些破相,但一双眼却如黑宝石一般明亮,不禁出了神。
片刻之后,少年终于将冰糖葫芦消灭了干净,解了一半的饥饿。
他擦了擦被糖葫芦染红了半边的脸,对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盈盈笑道:“我叫叶梦夕。我看你伤得好重,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越羽一怔,静静地看着面前少女天真无邪的面庞,小小年纪却早失童真的他,却将少女温暖的笑容深深记在了心底。
此后,越羽便一直呆在这座巷子里,叶梦夕则天天从家里偷拿食物给他。就这样过了七天,越羽的伤势有了极大的好转。
中午,越羽像往常一样坐在巷口,呆呆地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视线不停在人群中搜索,却始终没有看见那道熟悉娇俏的身影。
又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个少女,手中拿着两个馒头仓皇地往这边赶来。
越羽一阵欢喜,看到叶梦夕匆匆赶来,尽管她雪白的额角还留有汗珠,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却始终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心一酸,择了衣袖干净的一角,为她轻轻擦去了额角的汗珠。
叶梦夕将馒头递给了越羽,面色有些苍白的微笑道:“羽儿,你一定饿坏了吧!”
越羽凝视着她半晌才摇了摇头,随后将馒头送入了口中,一口口吃了起来。
吃得正起劲时,忽然传来叶梦夕有些嗫嚅的声音:“羽儿,你慢慢吃,我……我要赶紧走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开,却是被后面的人儿拉住了衣袖。
梦夕回过身,映入眼帘的,竟是小小越羽满眼的不舍。
梦夕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羽儿,我若再不走,会被爹爹发现的!”
越羽望着她,依旧不肯放开手。叶梦夕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强硬地掰开了他的手指,转身跑开。却在这时,人群中忽然现出一个大汉的身影,一把拦住了叶梦夕的去路。
越羽惊了一惊,小小梦夕更是吓白了脸,随即带着浓浓的哭腔道:“爹!……”
那大汉恶狠狠地瞪着叶梦夕,又转头望向巷口的越羽,见他手中拿着馒头,眼中凶光大起,怒斥道:“好你个臭丫头,居然敢偷家里的食物给这小乞丐吃,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毫不留情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越羽看得惊心动魄,当下冲过去推开了大汉,拉起叶梦夕就要逃开,可刚没跑几步,叶梦夕就挣开了越羽捉着她的手,满脸泪水的哽咽道:“羽儿,你快走,别管我!”
越羽却猛地摇头,死也不放。
叶梦夕却哭道:“他是我爹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快点走,要是被他逮到就不好了!……”
只这一会儿功夫,那大汉已然追了上来,边追边喝骂道:“臭小子,有种你别跑!”
眼看他就要冲过来,叶梦夕却用自己娇小的躯体挡住了那大汉的路,任他推攘捶打,溢满泪水的双眼却只望着越羽:“你快走啊!……”
越羽死死地盯着那凶神恶煞的大汉,以他现在的体力,杀了他完全是绰绰有余。可是他不能,一向视万物之命为草芥的他,如今却不能亲手杀掉这个胆敢羞辱他的人!
越羽紧咬牙关,终是愤怒逃去,只是他的双眼,已成了赤红的血色。
那是压抑了许久的强烈杀意!他发誓,一定要将欺辱过他的人全部铲除,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于是一夜之间,这片山村不知发生了多少启命案。有的独自在外,被偷袭致死,死后阴魂也被吸噬了干净;有的家中起火,烧成了一片烟灰,甚至累及街坊邻居;有的还在美梦中被人突然闯入,一刀结果了性命,连尸身都被吸成了一堆白骨;有的醉酒于无人街巷,更是被活生生炼成了干尸。
越羽所做的一切本可天衣无缝,却被巷口里惊醒的醉汉目睹了全过程。那醉汉第二日就请了道士,求他收复昨夜那杀人狂魔。
这道士也颇有修为,当晚便擒获了越羽,将他捆上了法坛,当着全村人的面作法欲将他处死。
得知“杀人狂魔”已就擒,人们纷纷前来观场。大街中心早已备好了法坛,只见一个浑身脏乱破烂不堪的少年被绑在木架上,颓然不动,镇民们知这少年就是那“杀人狂魔”,唾骂、愤恨、叹息之声不绝。
此刻,叶梦夕躲在人群的一角,小小的身影在黑暗里显得愈加孤独无依。她凄哀地遥望着法坛上昏睡中的少年,泪水成串滑落。
她不知道越羽为什么会被道士抓走,她只知道越羽的善良和孤独。原来短短几天的相处,少女叶梦夕对越羽的感情就已经深入心底。
惨淡的月光下,一名身着黄色道袍的道士手执一柄拂尘,正对着祭坛上摆下的伏魔阵念念有词。
那道人忽然将拂尘一指,桌上的符篆如有灵性,立刻飞往越羽身上,紧紧将他裹缠。那道士随即喝下一口雄黄酒,喷向法桌上的烛火,烛火“轰”的一声爆闪,道士抄起一手白米往烛火上一撒,拂尘展动,双手紧握法诀。越羽身上的符篆立刻亮起了黄光,夜色下,浑然如同一个恶魔从昏厥中苏醒。
越羽身体忽然开始抽搐,黄光下血红的篆字红芒耀眼。那道士眼中凶光一闪,黄光大盛,越羽一声凄厉嘶吼,如同一个绝望受困的野兽。
围观村民皆被这啸声惊了一身的冷汗,更有人指着他喝骂:“果真是个妖孽啊!”
越羽全身剧颤,脸上青筋暴起,对于人们的咒骂声充耳不闻。他痛苦万状,拼了名的于绳架上挣扎,却是枉然。
叶梦夕眼睁睁看着越羽受尽折磨,心底强烈的悲痛竟化作了怒火燃烧。全然不顾镇民们的唾骂,她小小身影竟是不顾一切地冲到了法坛中,推翻了所有法器。
那道士又处于行法的关键时刻,被这陡然而至的突变弄得心智大乱、走火入魔,“哇”的一声狂吐一口鲜血,当场倒地昏厥。
镇民们大惊失色,吓得惨白了脸。叶梦夕却径直跑到了法坛上,撕下贴在越羽脸上的符篆,看到他奄奄一息的惨白面容,心痛如绞,边哭边他替解开绳索。
越羽怔怔地凝视着叶梦夕娇小稚嫩的容颜,从心底里涌起一波波喜悦,竟是对着她虚弱地笑了。
叶梦夕心一抽痛,哽咽着嗔骂道:“你还能笑得出来!……”
越羽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只是傻笑,仿佛这一刻,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
“臭丫头,想死是吧!”
猛然间一声喝骂传来,叶梦夕竟被一个大汉给提了起来。她在大汉的阻拦下奋力挣扎,哭着哀求道:“爹,羽儿不是坏人!求求你们放过他!……”
却在这时,街上骤然阴风大作,“呜”的一声,卷起一阵狂风,直刮得村民们睁不开眼,连身子都摇摇欲坠。
“啊啊啊啊!……”
一阵狮子般的狂吼猛然间荡彻天际,犹如神灵发怒,那声音震耳欲聋,叫得人头晕目眩、身心剧震,凡在场的村民,无不心脉震断而死。恰巧叶梦夕的爹离的最近,被强横内力震出三丈开外,毙命当场。只有叶梦夕在越羽的保护下安然无事,却也难免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