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华蓉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无耻之徒究竟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又或者猪狗不如的事儿来。
所以她出于一个女人的直觉,都会对他敬而远之,更何况她是见过他残酷冷血的一面的。所以哪怕是她被苏岳霖淫威所慑,瑟缩在一角,但是依旧保持着冷静和十分的警惕,哪怕她知道忤逆与顺从,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苏岳霖似是能猜透她的心思,只是回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一掀,“你还在妄想着陈望公能够救你回去是吧?”
公羊华蓉不说话,她害怕自己弄巧成拙,但是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苏岳霖,眼神中有些许坚定的神色,那意思不言而喻了。苏岳霖嗤笑一声,“你伺候陈望公十二年,而我却只是见过他两面,但是恐怕三个你加起来也不及我一人了解他,所以你即便是陈望公的姘头,也不过是他手头为数不多,还算讲究的玩儿物。”
“他在我眼中只是男人!”公羊华蓉试图为陈望公狡辩,可是心中却是不得不承认,陈望公在她眼前就如同迷雾,只有他兴之所至便找她煮茶,然后或许会破天荒地做些一点也不精彩的男女之事儿。至少是比她所了解的,所期待的要枯燥无味的多。不过她依旧乐此不疲,喜欢煮茶的时候静静地凝视他的侧脸,那个男人总是有着说不出诱惑力。
“呵呵,陈白衣那种人,看你们或许还不如那道旁一剪梅来的有吸引力。不然今日他也不会让你来送人了,这等苦差事,让一个大老爷们做便足够了,却是好巧不巧的让你来了。这老东西还真是护食,不过是摸了他女人几把,便想着要还我颜色。”苏岳霖手上赶车的动作不变,他心想着还好自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赶车还是会两手的,这自然也是担心他去所谓的江湖会用的着的,所以捡了几个把式教给了他,还别说,像他这样原本应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真要一个人行走江湖说不定还真饿不死。
公羊华蓉面色猛地刷白,“你胡说,望公不会是这样的人。”
苏岳霖老神在在,“嘿,那种老不死的家伙,不知道活了多久,老而不死是为贼,自古以来,大贼者,杀父弑母,贡献妻儿的人,大有人在。你在他眼中又算什么东西,或许跟一只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
“闭嘴!”公羊华蓉面色猛然巨变,这一刻仿佛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然,杀意不可遏制的扑面而来。
苏岳霖哈哈大笑,“就喜欢你这种嘴上矜持,身子老实的女人。还有你可不识好歹,若非看你模样生得俏丽,我定然是不会将你这拖累带上的。看来得找个僻静的地儿,给你施展一番十八般武艺。”
公羊华蓉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满面通红,但眼睛却是怒气不减。不过苏岳霖就喜欢她这样子,是真好看。以他多年来对美女的品鉴而得出的心得,每个女人自然有着自己最美的时候,有的是哭,有的是笑,有的是妩媚,有的安静,而眼前这位能够入苏岳霖法眼的女人,自然是薄怒之时,最有妙趣,别有一股子风情,尤其是那纤细的眉眼微微一挑之时,最是让男人抓心挠肺。不然苏岳霖绝然不会去做惹怒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不知何时,马车停下,苏岳霖回过身,盘坐在马车上,紧紧地盯着公羊华蓉的脸庞,尤其是带着一两分冷意的眉眼,在这种满身带着茶香带着茶韵的女人身上还能找到这样红颜薄怒的风情,实在是难得。
苏岳霖一手托腮,一边凝视,而另一只手则是不由自主地抚摸向惊魂未定的华蓉。公羊华蓉欲躲,但是看似缓缓而来的手掌,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凡人面对一品之境自然是手无缚鸡之力。公羊华蓉认命似的闭上眼睛,双手紧握,还有知道即将被轻薄后微微的颤抖。
“《当世新语》有一段野史,曾记载,三百年前,大周有一骁将,有敌犯边,他未动一兵一卒。一骑横陈,城下冲冠一怒,便退敌十万。”公羊华蓉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何便安静下来,那颤抖慢慢减弱,心缓缓平静下来,最后静若止水,出奇安静地感受着苏岳霖带着温度的抚摸。同时也在等着下文。苏岳霖食指轻柔地掠过那纤细的眉眼,“如今你一怒的风采,可抵五万雄狮。”
公羊华蓉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双无比干净的眼睛,干净到可怕,仿佛清水一般,不是柔情似水,也不是她曾经看到过的那双诡谲妖异的瞳孔。
公羊华蓉忍不住与他对视,这一看便是难以自拔。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越看越是深不可测。就在她失神之时,苏岳霖轻轻开口,“可惜今日之怒,是我使你怒,非为我而怒。”
公羊华蓉猛然回神,心中惊诧莫名,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微痛,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打断。
“好了,进车里去呆着。”苏岳霖竟然轻轻捏了捏公羊华蓉的脸颊,这个是他和红袖两人之间近乎习惯一般的举动。公羊华蓉顿时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岳霖解下大红披风,给穿着相对单薄的公羊华蓉披上,然后将其一把掀入车内。车帘放下时,公羊华蓉只大约看到,天色竟然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原来两不知不觉间跑了大半天时间。
苏岳霖坐在车上,下意识地摸索着身上的酒葫芦,还好还在,他手有些颤抖地取下酒葫芦。仰头连喝三口,然后低头看一下微微颤抖的手,笑骂道:“真他娘的冷啊!”然后便闭口不语,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葫芦烈酒。这酒入喉像刀割一般,和着那一股一股的冷风灌进肚中,撕心裂肺。马车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天色越来越暗,仿佛一张大幕被缓缓提掣上天空,遮蔽了一切。
一壶酒都快喝尽,依旧没有等到他想要等待的人。苏岳霖回过头对着车内道,“会抚琴么?”
车内过了许久,才有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出来。“会一点!”再无那一开始的傲意,声音平和温婉,如同一杯晕开味道的茶。
“车内便有琴。”这是红袖的习惯,喜欢将一切都准备好,以备苏岳霖不时之需,所以每次出行,琴棋书画自然是要备着的。
就在车内公羊华蓉正襟危坐时,手指才刚刚触及琴弦,便感觉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震动自地下传来。公羊华蓉手为之一顿,车外苏岳霖眼睛一眯。
华蓉见苏岳霖并无指示,便度勾住琴弦,铮铮琴音从车内传出。夜幕之下,竟有层层叠叠的肃杀之气,渲染开来。带着悲壮和凄凉,公羊华蓉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知道大战将起。
果然马车停滞之地,此时无风有雪,簌簌而落,四周则似乎有滔天大潮滚滚而来。当真的雷霆万钧之势。
琴曲行到舒缓处,这滚滚杀机仿佛已经积累到了极限。反而平静蛰伏了下来,如同无比饥渴的猛兽潜伏在密林之中,等待猎物的靠近,然后便是仙神难挡的致命一击。琴曲越发舒缓,仿佛一潮落,而下一潮未起,却在拼命地积攒。下一潮头,遮天沃日,连带着杀机隐伏。
杀机再起之时,只见旷野四周,有三两点火光隐显,如同摇曳在黑夜中的烛火。
然后一点,两点,十点,千点,数万点,普天盖地。如同潮水一般从四周向这孤零零的马车涌来,越近琴曲便越高亢。越近越是山河震动。马蹄声,还有整齐的步伐声。近万人联合在一起,就连呼吸声,也是如同大河滚动。
苏岳霖抬眼望了望四周,“啧啧,这个陈望公还真是不吃亏,不就摸了他媳妇儿几下么,连屁股都还没来得及上手呢!”他愤恨的嘀咕道,“明明又不敢取我性命,还来吓唬人!”
公羊华蓉无比镇定地掀开车帘,面色有些复杂地望向苏岳霖,然后将苏岳霖那柄佩剑递给他。
“我们会死吗?”
“我怎么知道。”
见公羊华蓉沉默,苏岳霖又笑了笑,“咱们这亡命鸳鸯,今日是不是交代在这里恐怕还真得看天意。”
公羊华蓉依旧沉默。虽然只是和苏岳霖呆了半天,虽然苏岳霖总是出言轻佻,荤素不忌。但是现在她倒还真不讨厌他。
“放心吧,虽说是看天意。但是老天爷肯定不会让我死的,师傅说了我不是早夭之相,咱们姓苏的都是属王八的,别的没有。就是命长。”
“喂喂,你怕什么,又不要你上前拼杀,你担心什么。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不比那啥陈白衣差,有些方面更是远比他强。估计那老家伙最多过过手瘾。”
公羊华蓉低声嘀咕,“从小便有高人说我克夫。有好几个还没过门儿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