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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天子无奈(1 / 1)

话说李隆基正着慌地喊侍卫,忽听到缓缓的一句:“陛下,莫要惊慌。”李隆基忙旋踵寻声,便见那桑千语袅娜娉婷,单站在那垂幔下。

那桑千语待李隆基将她望定,方嫣然一笑,道:“陛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想是真的多日不见,她忽然这么一现身,又是在当今圣上的寝殿,且是不合规矩的出现,到底令那李隆基一时惊诧了。不过,此处是他一国之君的寝殿,等闲之人断不敢造次,而他向来底气就足,皇家威严端得又很正,故而这点子吃惊,便在桑千语嫣然一笑中逃逸了。

李隆基盈盈一笑,道:“千语,这么晚了,你来朕的寝殿,是觉得朕一个人就寝太孤单,特地过来陪朕的吗?”

桑千语走过去,一面笑道:“陛下有那么多妃子,还稀罕一个我吗?”

李隆基笑道:“朕的妃子中,就缺你桑千语一个。”

桑千语笑笑。她走到他跟前,便行大礼:“桑千语拜见吾皇,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伸手将她扶起来,感喟道:“不容易啊,你千语什么时候这么懂礼数、懂规矩了。”

桑千语笑道:“我向来都很懂规矩,不过是陛下国事繁忙,小事不察罢了。”

李隆基听了,往事便迅速的在脑海里翻滚,因叹道:“是啊,我竟不知道,你竟是那莫瑶和桑进为的女儿。”又故作嗔睨状,将她瞧着,道:“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桑千语挑挑眉,道:“我可没有欺君罔上。我在归义坊做平民做的好好的,你偏生拽我向上,去当国公爷的千金。可我在国公府当千金当的好好的,你又嫌弃我不求上进,硬是叫我入宫,伴你左右。当我真的入了宫廷,伴在了你的身边,你却又忽然嫌我碍眼了,和你后宫的嫔妃还有你的姑母,把我软禁起来,意欲要治我的罪。你知道的,我生平最怕被软禁了。小的时候就在宫中被狠狠软禁过一次。得了自由后,陡然听说又要被禁,那还不赶紧逃,难道任由你们煮了不成?再说了,我生下来就不可挽回的注定是柴桑门的人。你也知道,柴桑门的人,做起事来,伪装是一门技术,而那多变的身份是很有必要而且也是最基本的行动手段。所以啊,这方面的欺骗,陛下您治不了我的罪。再说了,您当时还不曾成为现在的陛下呢,那就更不用谈什么欺君罔上了,是也不是?”

李隆基笑道:“瞧瞧,瞧瞧,朕不过就说了一句,你倒是说了这么一大堆专为驳朕的话语来。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桑千语赶忙做小伏低,笑道:“千语嘴碎,您多担待,多担待。”

李隆基“哼”了一声,笑道:“你大晚上的闯进朕的寝宫,莫不真是要和朕追忆往事吧?”说着已转身向床榻走去。

往事已矣。不过,追究一下又何妨?

桑千语道:“正是呢。”

“正是?”李隆基回过头来瞧着她,但见她神情肃然将他望着,心下很是疑惑。忽地,他神情一紧,猜疑道:“该不是,他也来了吧?”

“皇上万福金安。”

李隆基忙回转身,映入眼帘的正是他朝思暮想势必要除掉的任天阶是也。此刻,这位任兄正神态自若地站在他的床榻前,并恰巧阻了他本欲向床榻上坐了的去路。

这一向站着任天阶,再回首,那头又站着个桑千语。他于中间站着,陡然领悟到,什么叫腹背受敌。

“你们……”李隆基有些气结。

见他甚有些慌张,任天阶便从他的身后走到桑千语身边,容他一个背部的安全感。

果然,李隆基见他二人均站在面前的下方,神色安定了许多。

“陛下,我们深夜造访您的寝宫,并不是想来吓人的。”桑千语道。

“我知道。”李隆基甚清明地道。“你们将宫殿中的人都迷晕,想是不愿意有人知道你们来找朕。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桑千语看了看任天阶。李隆基也跟着看向任天阶。众望所归,任天阶开口道:“皇上可否告知,我任天阶究竟犯了何罪,皇上竟不遗余力要致我于死地。”

这样直白的问到皇上的脸子上,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胆。可是他任天阶偏偏就这样问了,而他李隆基,身为当今的圣上,此刻也不得不受此一辱。

李隆基屏息将他望着,神色沉了又沉,终是拿出皇家的风范,冷冷地道:“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皇上就是皇上,叫人问话,半天又不作答,倒又要反问一句回去。桑千语想着,不禁扯了扯嘴角。

此次见驾,任天阶是来寻求答案的,并不是来剋架的。柴桑门是他皇帝老子的,他既是柴桑门中的一员,也不得不承袭这臣下之规矩,因施了一礼,道:“臣斗胆,请圣上务必告知。”

见他虚心受教,李隆基忙在心中掂了掂:照着他现在这种谦和的态度,接下来应该是什么也不会发生。因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朕何曾要你的命了。”

狡辩的很得体,量他任天阶也无从追问下去。

谁料,任天阶又作了一揖,道:“皇上既说不要微臣的命,还请皇上赐我任天阶一块保命令牌。倘或他日又有拎不清的小辈来滋扰微臣,微臣也可出示令牌,传达皇上的圣意。”

桑千语听了,抿嘴轻轻一笑。见李隆基斜了她一眼,便又忙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待在一旁,专心地听他二人答辩。

李隆基看着他,道:“你要朕赐予你免死诏书?”问完又其味无穷地“哼”了一声。

任天阶把眉眼低了低,不语。他不过是接皇上的话,随口说说的。若真要颁给他这么一个诏书,他得积多大徳,立多少汗马大功劳,他怕自己承受不起。李隆基亦是这么想的。故而两下里也只当一句不打紧的玩笑话就这样过了。

李隆基道:“你漏夜闯入朕的寝宫,打伤朕的宫人,本该治你个杀头之罪。但因你是柴桑门的人,前来见朕,可不受这方面的约束,朕便饶你这一次。”顿了顿,又道:“如果你只是想知道这一点的话,那么现在你便可退下了,朕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知道从老虎嘴里拔牙不易,所以事先做好准备是很有必要的。任天阶道:“景龙四年,长安城内湖滨水畔隆庆池瑞气显异,显皇帝亲率文武百官前往游赏。盛会结束,皇帝銮驾暮夜回宫。半途中,有一个人潜入銮舆,却惊愕的发现,坐在车里的皇帝早已没了气息。白天才和一众朝臣在湖滨水畔谈笑风生,暮夜回宫途中就没有了生命迹象。那么在朝臣拜别的傍晚到暮夜回宫的这段时间里,皇上的行踪轨迹便是生命殒落的关键所在。”

李隆基听了,脸都黄了,当下嗔道:“大胆!任天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任天阶面不改色,道:“微臣正在陈述事实。”

“事实?”李隆基冷笑:“什么事实,让朕来告诉你!你任天阶穷凶极恶,暮夜潜入皇帝銮驾行刺,是个不折不扣、罪大恶极的弑君者。”

任天阶沉着冷静,奋勇向前,道:“皇上怎么知道那个潜入显皇帝銮舆的人是微臣。又怎么知道显皇帝的确是在回宫的途中就已驾崩的?”

李隆基瞪着他,不说话,阴沉着脸,忽侧转一步,不予理睬。

任天阶接着道:“当皇上知道是我任天阶潜入帝舆,自那以后,我便成了皇上猎杀的对象。微臣起初很是想不明白,我不过是一个并不能见天日的柴桑门成员,何以受皇上如此重视,定要我的性命。直到微臣遇到了绿珠,才稍稍明白了些。”

“绿珠?”李隆基失声重复。

任天阶正色道:“皇上,是您杀死了显皇帝,是吗?”

“朕没有!”李隆基吼道。一面怒瞪着他,又道:“放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任天阶也敢说出口,你不怕朕将你五马分尸!”

任天阶道:“微臣不敢。微臣一直就在皇上的砧板上滚爬,性命堪舆,不加紧跳脱险境,怎敢不顾生命莽撞造次。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若真……”

“大胆!”李隆基恫吓道。“你竟敢出言不逊,捏造事实,诬蔑当今圣上!”

任天阶忙作揖,道:“微臣不敢。还请皇上将实情告知,以免微臣口无遮拦,触怒龙颜。”

李隆基心下想道:“这任天阶是柴桑门一等一的高手,神通广大,又不受桎梏,素来难制约。如今,他又有绿珠在手,更添了他一分胆色。若不将实情告知,恐他从绿珠那儿断章取义,将这弑君大罪歪派到朕的头上,一来让朕背负大逆不道的弑君骂名,有损朕的声誉;二来,倘或消息泄漏,被太平姑母得了去,朕初初坐立的皇位便真的又要岌岌可危了。”因向他二人正颜厉色,道:“你二人深夜迫朕于宫室一隅,罪同逼宫。但若朕不将实情说明,恐你二人只将蛛丝马迹寻那一二,捏作事实,以谤朕之万古名誉,动摇国之根本,毁我大唐锦绣江山。此刻,朕受制于你二人,少不得要自证清白,将那日情景原原本本诉说出来。”

桑千语听了,与任天阶对视一眼,喜向李隆基道:“皇上圣明!我与任天阶必当洗耳恭听,悉心受教。绝不敢辱没圣恩。”

李隆基白了她一眼,道:“贫嘴。”又向他二人训诫道:“若事情真相不是你二人所想。哼,今夜之事,朕必要计较,追究你二人造次之罪。”

任天阶道:“臣等愿闻其详。”

李隆基定定地望着他,良久,方踱起步子,道:“朕,淑质英才,文韬武略,执政有方。身为一国之君,岂是尔等口中的那样不堪。”沉吟着,又道:“那日,在临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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