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被李默纠缠,正苦无良策遁逃,忽见门框中的白梓,便发狠地向白梓扑了过去。
李默一惊,忙上前阻挡。李默虽及时挡住,但黑衣人离白梓近,那突然打过来的一掌,劲风还是波及到了白梓。
白梓本来精神混沌,又忽受掌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李默忙飞身下跳,扶住将倒的白梓。再一回头,黑衣人已消失不见。
李默扶着白梓叹了一声,又看看手中的物件,他神色一怔,原来是黄启的灰玉司南佩。
现在,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来刑部值班了。
那黑衣人是黄廷洋悬赏请来盗玉的一个江湖人士,行动失败后自无脸相见,连夜逃了。
李默把那下过毒的食物拿去检验,果然是下了**。
肖延奎为了卸责,故让李默去值班。等李默被药迷晕在家,趁着这时机,盗走灰玉司南佩。讲起来,是他李默失职,他必定不敢声张。肖延奎再半逼半哄,装模作样的把这件事压下去,既帮了黄廷洋,又逼得李默欠他一个人情。他两头得好,真是妙哉。
但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当李默拿着完好无损的灰玉司南佩给肖延奎的时候,他的神情真是滑稽可笑。
李默不动声色,只讲明昨夜在刑部发生的盗贼一事的前因后果。肖延奎讪讪的只是笑说,亏得他值守,否则便要遗失了证物。
李默含有深意地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肖延奎不由得一颤。
黄廷洋没有得到玉佩,得知情由后,把李默恨得牙痒痒。
恨李默的何止他一人。
这天早晨,白梓带着宿醉醒来,头疼眼花,口干舌燥。她难受的下得床来,跌至桌上,倒了两茶盅水喝下去,才似有点清醒,忙揉了揉眼睛,睁眼一瞧。
“这是哪里啊?”
环顾一周,房间内的摆设似曾相识,但不是她的房间。她努力搜索记忆,这间华丽高雅的房间……
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随着一束光,一个小身影跑了进来。
“漂亮姐姐,你醒啦?”
“锦儿……”白梓还在宿醉的迷雾中。
跟着李锦进门来的,还有两三个仆妇和两个水灵的小丫头。他们有端洗脸水的,有端早餐的,还有来整理房间的。
“哥哥说,等姐姐醒来,就叫胖姨把熬好的米粥端过来给姐姐吃。”李锦半跪在她侧旁的圆凳上,身子伏在桌子上,一面说。
一位仆妇已将两样精致的点心,一碗碧青的肉末菜粥端至桌上。
“哥哥……胖姨……等等。”白梓回忆着。
“漂亮姐姐,你是不是要嫁给我哥哥呀?”李锦好奇地问道。
白梓讶然:“从何说起呀?”
“是哥哥告诉我的。哥哥说,你要以身相许。”
“胡说!”白梓轻吼道。
一个小丫头走近她,请了安后,便要为她梳洗打扮。仆妇们也一样,个个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好像隐藏了什么好事似的。白梓只感到奇怪。
忽地,她猛可抬头向左侧一瞧,那儿一个乌木立柜上赫然架着一柄短的圆月弯刀,听李默介绍,是他家祖传之物。不知是真的,还是耍她玩儿,她记起当时他说不许碰,碰了就得做他的女人。她正要碰,忙不迭缩回了手。就在那一刹,她从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嘴角的阴笑。
“锦儿,你告诉我,这是谁的房间?”白梓凝视他,屏息以待。
“这是哥哥的房间呀。”
“什么?!”白梓跳了起来,那正抓着她一缕头发的小丫头吓得向后一退。
惊恐万分。什么情况啊?她怎么会在李默的房间,在李默的床上醒来。她懊恼地俯视自己,身上仅穿着白色衬衣衬裤,而紫色长裙遥遥地挂在衣架子上。有人替她脱了衣裳。该不会是李默吧?她不知道李默昨晚有多辛苦的将她从刑部一路抱回李府。她当时晕了,记忆全无,怎会想得起来?
想不到他李默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趁她醉酒,对她轻薄。她从前算是错看了他。对,她是自找的,明知他是坏蛋,却不对他设防。她简直愚蠢到家了。
怎办?她名誉扫地,该有何面目去见家人,朋友。但,这些都是次要的,她无法不给自己一个交待。她惊惧,恐慌,愤怒……心乱如麻。眼泪在眼眶中滚滚乱转,终是承载不住,凝成一滴羞愤的泪珠滚了下去。但,她只允许泪流一串,她心上早已在蓄积力量,阻止她的软弱和彷徨。这股暗中凝聚的力量是初始的目的,她得绝对分清,绝对冷静。
她已渐渐记起自己最原始的目的。
记忆中,在一间纱幔轻摆的房间里,香炉焚着沉香。纯正、淡雅的香气幽然弥荡于室。
“你既已在他身旁,那就继续待在他身边吧。”一个柔软清雅如同山涧流水般幽静清洌的声音说道。
“姐姐,你让我待在李默身边,做什么呢?”白梓问道。她并不介意替她做事,甚至还带着点小兴奋。
“时机未到,你暂时还不需要有什么动作。”那柔软清冷的声音道。
白梓嘟起嘴,近乎无趣地道:“待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岂不浪费?”
姐姐笑了笑,道:“你不一早待在他身边,等日后想插足,怕是不易。”
“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呀?”
“你什么也不需要做。”
白梓不解:“你让我待在他身边,却什么也不做。我不明白。”
“你只需做你自己。”
“做自己?”白梓讶然。
这世上做别人很容易,只要带上面具,只要隐藏本性,只要下意识的伪装……做别人,谁不会?因为世人一直都在做别人,却惟独不太会做自己。但白梓没有多想,她思想本就单纯,她做事做人全凭自己的感情。所以她能做自己。
但白梓现在有些后悔了。她竟不知不觉忘了最初接近他的目的。她活该受他欺侮。
她硬生生将眼泪咽下肚中,转而是极度冷漠的理智。
“好你个李默,你竟然敢欺负我,毁我清白。我要你好看!”她暗中叫嚣。
那李默不在府中,去了衙门。白梓一时找不着。虽又羞又愤,终是找不到发泄,又硬生生给按捺下去,怏怏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钟府。
白梓走在院子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任天阶在走廊上看见了,便叫住了她。
“白梓,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天阶哥哥,要怎样才能打败一个人。”白梓郑重地问道,“就是当那个人武功在我之上时,怎么取胜?”
任天阶看了看她,沉吟了一下。他道:“先要了解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任天阶并不问她,那个她要打败的人是谁。他也不准备帮她打败那个人。从她认真而坚定的眼神里,他知道那个人只能由她自己打败。
白梓一点就通,了解他就得接近他。于是,她打定主意跟在李默身边,伺机下手。
一日,天气很好,风光明媚。白梓与李默、颜榉等人一起打马球。
偌大的马球场,沙土飞扬,尘埃滚滚。
马蹄嘚嘚震天响。
白梓头上高束一髻,身着胭脂色窄袖长裙,腰间系带,简洁干练,英姿飒爽。李默常常回首看她,目中不无柔情。可她全不以为意,因为她全身心都在复仇上。紧绷的神经,令她的眼神异常凌厉。
白梓瞅准机会要一棒子敲死李默。
时机正好。那李默一马当先,正意气风发向前奔驰。白梓看着,杀意陡起。她一脚踏下去,挥起球杆……
但,她踩猛,踩空了。一脚陷进马镫里,抽不出脚来。她使劲抽离,但颠簸动荡中偏是不能得逞。她急得乱蹬腿。这一蹬不免磕到马肚子上,马儿一得信号,立刻撒开四腿,卖力奔跑。她惊得直呼。
“停下来!……快停下来!……”
马忽地失去理智,十分疯狂。
李默本就心系白梓,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异常,他便第一时间赶到。
他忙勒转马头,一磕马肚,朝她奔过去。将到时,他凌空飞起,旋身落座于她身后,抱住她,握住她两手,勒紧缰绳,制服了受惊的马。
“没事,没事了……”李默在她耳畔软语安慰。
白梓惊魂甫定,呆坐于马背上只垂头不语。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作孽啊。
李默跳下马,小心地将她的脚抽出来,一面伸展双臂,示意要抱她下马。
白梓又羞又恼又窘,徘徊着,一面举头看天预备慨叹。
忽地她一声惊呼,身子已被李默举起来,跟着就跌入他的怀中。她想挣脱,却无力。他伟岸的身躯向来不容她反抗。她如一只乖顺的小猫躺在他怀中,无助而悔恨地盯着蓝蓝的天空,无语凝噎。
他看着怀中的小可人,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已答应她让她跟在他的身边,像是随行的侍从。但他并不这么看她。他把她看作身旁的佳人。自从那一晚她醉说要以身相许,还非常大胆地亲了他以后,他就发觉她很有可造的潜质。因而他准许她和他一起去执行公务,保护越国公钟绍京的女儿。还好有她在,与国公的千金也能更好的沟通。
一晃,日子又过去了三个月。
这日深夜,天地一片漆黑。
寒夜凄清凉透入骨。
黑茫茫一片幽静中,忽地,从李府的祠堂传来眇眇忽忽的啜泣声,如诉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