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视委屈中带着不甘，不甘中带着不解的彦姑娘，目光扫向方才小乞所在之地，只是，那个地方如今已是空无一人，只余一滩血迹。
我看了还在发愣的彦姑娘一眼，想来恍惚的她自然不会再有送我回到住所的想法，于是便自行离开。
人群中有一位老婆婆将我拉住，她用浑浊的眼眸看我，褐色的脸庞上是一道道皱纹:“姑娘，这唐家在平安县为非作歹了多年，你如今动了唐家的仆人，可得万事小心一些。”
我看着她不似作假的真诚，请教味十足地问她:“为何要告知我这些？”
老婆婆一愣，半响说不出来，见状，我将手抽离，便独自离开。
回到庭院时，一眼便瞧见焦虑地走来走去的篮子，篮子看见我，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提着裙摆快步跑到我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莫约是见我无碍，舒了一口气:“午时欧阳公子回府，问了奴婢一句姑娘您在何处，奴婢这才发觉您不见了，欧阳公子那般好脾性的人阴沉这一张脸，别提多可怖了。姑娘，您赶紧去瞧瞧欧阳公子。”
说着，篮子便拉起我的手小跑着带我进入庭院，七拐八弯，她将我带到昨夜里的凉亭处，远远看去，欧阳靖华同李成正在下棋。
凉亭位于一方清澈的溪水之上，微风吹拂着高高挂起的荷花灯笼，也吹拂着欧阳靖华墨黑的发，让他本绾得整洁的发有了凌乱之感，却无端添了另一种美感，特别是在他认真地同他人下棋之时，这样的美感被无限放大。
我忽然不愿莽撞地去惊扰他。
听到了声响的他用狭长的眼尾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继而不动声色地继续同李成下棋。
大理石制成的石卓上，摆放着由玉石制成的棋盘，李成蹙眉认真思索着落棋的位置，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李成同欧阳靖华下得认真，篮子为难地看着我，踮起脚尖在我耳边道:“我家少爷最不喜旁人在下棋之时叨扰他，只好委屈姑娘等上片刻。”
我轻点头，算是应下，篮子愣了一下，惊讶道:“姑娘你今日绾的发，怎的乱成这样。”
我看了看因着簪子被拔出而垂下的发丝，不以为意道:“无妨。”
欧阳靖华斜睨着我，口吻不咸不淡:“在他人下棋时嘟囔烦扰，可不是好习惯。”
篮子身子一抖悻悻地低服状般垂头。
沉迷于思量的李成终于察觉到了动静，他执着黑色玉棋，抬头看着我，神色一愣:“橙橙，不过一日不见，你怎的狼狈至此？”
披头散发的模样委实算得上失礼，我默了片刻，道:“不过不小心将簪子弄丢了罢，并无大碍。”
李成目光触及棋盘，棋盘中黑子被白子步步紧逼，险象环生，已然没了退路，他痛苦地将黑子放下，不甘不愿道:“这一局算我输罢。”
输掉的不甘情绪并没有在他脸上有所缓和，使得他同篮子说话时，语气有点冲:“还不快带橙橙下去休息？”
“不用”欧阳靖华离了石凳，口吻低沉:“我照顾她便好。”
李成显然同我一般不晓得欧阳靖华闹的是哪一出，错愕地看了他片刻，苦着脸道:“不行，我输了你一下午，好歹让我赢一局，不然说什么，我都不放你走。”
欧阳靖华俯身越过石桌，执起一枚黑棋，果断的落子，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凉亭外走。
身后传来李成哭笑不得的声音:“这棋路如此，居然还有破解之法，如此，算谁赢了？”
一路沉默不语地将我拉进房内，欧阳靖华松了手，打量了我半响，笑得阴森:“《女戒》可是抄了？”
我看了看被包扎得看起来像是肿了一圈的右手:“你在马车上同我说，待我右手的伤好全了再抄。”
他勾唇一笑，伸手揉揉地摸着我的脑袋，却莫名的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我现在需同你说，没抄完《女戒》，你日后便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若是有要事需得外出，你便乖乖地待在府邸。”
我疑惑地看了他半响:“且不说我为何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我一开始便没有打算抄《女戒》”
他唇角勾起的幅度更大了:“当真不抄？嗯？”
我答得果断:“不抄。”
他赞许般轻拍我的脑袋，眼中却带着冷意，说话时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当真执拗得让人心生喜欢啊。”
这种咬牙切齿的喜欢，我还是能辨出真假的，然我并不觉得他的喜欢与否于我有何干系。
他冷着脸收了放在我脑袋上的手，直勾勾地看着我:“你若是乖乖听我的话，我便帮你寻尹桦如何？”
我心一颤，同他晦暗不明的眼眸对视着:“你莫欺我。”
他从胸膛中溢出一声轻笑:“我何故要欺你？”
我果断的点头:“好。”
他的眸色却越发冷了。
那晚之后，我便自动按着他寸步不离的要求时时将他跟着，初时倒也还好，我将床榻搬进他房内时，他亦是冷着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接将我无视。
直到夜里他沐浴之时，瞧见我还寸步不离地黏在他身后，他冷清的脸出现了龟裂。
他冷冷地转头看我:“你确定还要留着？”
我想，他莫约是质疑我的诚意，可他说了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自然不会违背。
如此想着我点了点头，瞧着他缓缓变得铁青的脸，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便试探性地开口:“你是否觉得不妥？”
他嘴角抽了抽，笑意微冷:“妥，妥当得很。”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脱了外袍，那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腰间系着的腰带上，莹白的手顿了顿，极其缓慢地将腰带解开，随意挂在屏风上，随着他的动作，往两边散开的里衣暴露出他精瘦的胸膛来。
他将里衣脱下，赤着上半身，冷冷地瞧着我，我十分自然地任他看着。
他的手落在亵裤之上，那双手似乎在我的目光注视下抖了抖，片刻之后，他将手挪开，神色镇定地看着我:“你看过几名男子沐浴。”
我讶异地看着他，开始认真的回忆起来，尹桦是一个，跳下悬崖时遇到的莫玖是一个，回忆完毕，我老实道:“若是算你一个，一共三位。”
他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着，半响恶狠狠地吐出一句:“滚。”
我讶异于他居然有如此失控之事，也因此记下他不爱人看他沐浴的教训，便乖巧地低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