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词是年少轻狂,原来她年少的时候,还真有过轻狂的一面,轻狂地以为只要她想,她便可以逃出牢笼,只要她想她便不必在冷冰冰的宫殿之中待着。
然而她所想的均没有实现,而她戏言般的说要带宁栖离开,更不会实现。
她同宁栖的交集,到这里戛然而止。其实她出了地牢后不久,纹在她手臂上的黑色蝴蝶,消失了。
身为瞳幻宫的小主,她听过一个传言,传言中,每位宁氏中人均自小培养一只黑蝶,这只黑碟拥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
且若是它们的主人死亡,它们亦会消失。
她以为宁栖死在了地牢了,毕竟地牢里的男孩是如此的奄奄一息。
可现实是宁栖活了过来,活过来的他蚕食了瞳幻宫后,向覆灭了宁氏的李氏出手,她的血亲便是在这近十年中一一死去。
从一下匍匐在污泥里的小男孩蜕变成一个喜怒无常的少年,年纪轻轻便掌控着瞳幻宫,年纪轻轻便成为江湖中忌惮的人物,宁栖他,不简单。
可这份不简单带着多少的心酸,兴许她是懂的。毕竟她了解她死去的父王,了解她的血亲,也了解这冰冷的瞳幻宫。
从她晓得她所谓的“父亲”居然是宁栖之后,关于亲人惨死在宁栖的手中之事,便成了不言而喻之事。
若是问她对宁栖有没有恨。
恨是没有的。
有恨,莫约需要感情的支撑,可遗憾的事,这份感情,她的血亲并没有给她。
甚至,甚至当宁栖成为她的“父亲”后她的生活才过得随性了些。
她不晓得这样的她是不是冷血,可没有人暖着,血又怎么会是热的呢。
她唯一的热血,莫约分一份在阿红的身上,很大一部分在阿捡的身上,其余的一小部分在当年那个名为宁栖的小男孩身上。
她当年并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同宁栖说:“我带你逃离瞳幻宫好不好。”
现在的她,回忆起当初不过八岁的幼童,终于参透了当时的心境,当时的她,不过是觉得宁栖与她同病相怜罢了。
一对同病相怜的人,出了瞳幻宫,大抵能够互相取暖,两人狼狈为奸。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初的一个小插曲居然被宁栖记住了,他说,她当时帮助过他,可他并不晓得,她身处黑暗。
一个身处黑暗的人,不可能带来光明。
她想着这些事,任由着阿红为她梳妆打扮。
阿红因为此前劝诫小主同宫主作对之事,一夜里战战兢兢,她一夜未眠,诚惶诚恐地来到小主的闺房。
一进门,便瞧见一身单薄的宫主微微低头,凝视着同他含笑相视的小主。
小主一脸明媚的笑意,她笑得张狂,如花容颜中却透露出罂粟般惑人的危险。
她已经很少看到小主这样笑了,一时之间,竟分不出小主这般,是恢复如初,亦或是“回光返照”。
她的脚步很轻,可当她望着小主的时候,宫主却微微偏过头,用清冷的余光瞧她。
她不自觉地一个哆嗦,身体上对强者的惧怕开始让她躲避这逼人的目光。
进退两难之际,她施礼唤了声宫主,便低着头,保持着平常的步调缓缓走向小主。
小主今日特别乖巧,这份乖巧中又带着份生机勃勃的俏皮。
她小心翼翼地为小主梳洗着,宫主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小主,眼中带着难见的柔波。
十一是小主的人,她同小主近日来做了什么,又打算计划做什么,她不信宫主不晓得,可如今宫主对小主的态度却让她茫然。
她在宫主手下做事多年,对宫主的处事手段也了解一二。
宫主不在意人命,不在意金钱,不在意美色,亦不在意权力,她并不晓得真正让宫主在意的是什么。
可宫主有一个恶趣味,他喜欢看人间显露的七情六欲,喜欢将别人羡慕的美好暴露在黑暗之下,让这份美好暴露出虚伪。
甚至,小主同亦桉的事,阿红觉得便是宫主恶趣味的趋使。
宫主认定人心为恶,他认定了所谓的大难临头各自飞,认定了这世界并没有所谓的美好。
其实不仅仅是宫主,这样的常态,她也见过许多。
人,大多的时候,更爱的是自己。
可这一回,宫主遇到的是小主,小主孩童时,缺少如同幼儿拥有的爱,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懒懒散散,什么都不在意,冷血得厉害。
可是,她却是重情重义的,若是谁被她认定了,那便会是一辈子的事。
宫主以为的固有定律注定被小主打破,而打破的带来的,却是代价。
现在宫主之所以会那么对待小主,精心将小主养着,却不给小主自由,莫约也是一种新鲜感,一种恶趣味。
她不能也不愿让小主待在这样极其危险之人的身边。
更何况,方才她来到小主的寝宫之前,她遇到了亦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