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宁栖外出,阿红照例来瞳幻宫照顾李娅儿。
阿红方踏进寝宫,便瞧见一身绯衣的小主无聊地用长柄金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烛蕊。
那昏暗的,略显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让本来就耀眼的她,更为耀眼,而她戴着的,那流苏耳光,在灯下,反转流光。
阿红依稀记得,这副耳环,是宫主在一次出宫时,亲自挑选的。
阿红不晓得宫主对待小主如此上心,与小主而言是好是坏,也不晓得,这份上心,到底是为何。
阿红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气,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小主的跟前,她很自然地蹲下身子,同趴在桌子上拨弄着灯芯的小主齐高。
“小主”阿红轻声唤她。
“嗯”李娅儿连眼皮都没有抬起,只是十分慵懒地应了一声。
阿红轻抿着唇,几番犹豫之下,这才紧盯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小主,阿捡他,没了之前在瞳幻宫的记忆。”
李娅儿拨弄着灯芯的动作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她顺手将手中的金勺子放于桌上。
她没有抬头,可阿红却清晰地望见她不断颤动的睫毛,甚至,阿红能察觉到小主霎那间低落的情绪。
“小主”阿红担忧地唤着李娅儿,手也不自觉地想要搭在小主的肩膀上。
李娅儿察觉到阿红的意图,她下意识地猛地往后退开,躲过了阿红的手,也不小心将放置在桌子上的金勺子撞到了地上。
哐当的声响让不仅没有让她清醒,反而让她越来越乱。
她抖着手胡乱地拾起金勺:“我没事。”
没事,没事的。
不记得阿捡的亦桉,仅仅是亦桉而已,这样,岂不是更好。
她虽说了没事,可一晚上,阿红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她只要露出一丝丝不同来,阿红便会蹙眉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样的阿红,其实更是让她烦神,因为阿红的存在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她关于那些早就变成过去的,属于她和阿捡的回忆。
可是,阿捡已经没了。
宁栖是在她安睡的时候才回到寝宫的,这个时候,阿红早就不在了。
她装着熟睡,阿红这才安心地轻声离开。
阿红的脚步声消失在黑夜之后,她幽幽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黑暗发呆。
她也不晓得她睁着眼睛多久了,可夜色却是在她的注视之下,越来越浓。
宁栖武功高,踏进房门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点声响。
直到宁栖那双同黑夜融为一体,却带着光亮的眼眸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晓得,宁栖回来了。
她盯着宁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唯有心中的苦涩抑制不住的蔓延。
什么时候,她在宁栖面前如此脆弱,莫不是,她一直在宁栖面前狼狈惯了。
再多一次狼狈,又何妨。
宁栖轻轻地坐在床沿上,他俯下身温柔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不晓得为何突然就笑了,他含笑开口:“这是怎么了。”
她只是拼命忍住某种即将夺眶而出的液体,一言不发。
她不说,宁栖便也不再问。
宁栖转过头不再看她,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这笑意无害:“娅儿,今日里,我去了宁氏遗址。那样荒芜的地方,居然还保留着千年玄冰。”
“你说,这东西,我该拿来做什么呢”他再次转过头看她,笑咪咪的:“要不,我将你冰封在里面,让你永世长存如何?”
她掀起眼皮无言地瞧着宁栖,心中暗暗地骂了句神经病。
此刻的她,倒也没了那份莫名的感伤,只想快些睡下,不搭理眼前的男子。
然而她的不搭理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娅儿”宁栖含笑唤着短暂沉默后,麻利地闭上眼睛的李娅儿,伸出手来十分自然地将披在她身上的被子盖好:“永世长存,比不过执手一生。我不会那么做的。”
闭上眼睛的她,睫毛微动,将嘴唇都微微动着。她深深地提了一口气,尔后便将想要说的话收了回去。
宁栖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他缓慢站起身,浅笑道:“你便是不说,我也晓得你在想什么。”
伴随着宁栖轻到几乎没有的脚步声,他那似乎也轻到几乎没有的声音响起:“娅儿,这辈子,你逃不开我了。”
李娅儿猛地睁开眼睛,可她的眼前早就不见了宁栖的影子。
她想知道,为何宁栖要纠着她不放,宁栖说他晓得她在想什么,却没有给她答案。
逃不开宁栖吗?
她嘴角溢出了一丝好笑,她不晓得宁栖留着麻木得没有一点生气的她做什么。
互相伤害吗?相互折磨吗?
听起来……
好像,也不错。
至少,不会无趣,不是吗?
这样疯狂的想法冒出心头,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莫不是跟在宁栖身边太久,也开始同他一般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