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还是查一查的好。”
那拉氏昂然起身,望向皇帝,“总归多贵人的事,牵扯到哈萨克锡喇;今儿的事既然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应该查个水落石出,也好叫众人各自心安。”
皇帝也微微眯眼,眸光在多贵人身上转过,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好,此事由皇后主持,去查。”
那拉氏从她宫里挑了几个管事儿的精奇,对多贵人说,“你是内廷主位,查你的宫,自然不应该叫太监动手。至于官女子们,难免有些见识浅的。我这便选了几个妈妈里去查。”
“她们都有了年岁,手头有准儿,更有眼力见儿。你放心就是。”
那拉氏叫几个婆子都到多贵人眼前儿来,给多贵人行礼请安,动手查之前,先跟多贵人请罪。
多贵人只能含泪,点头应下。
那拉氏拉着多贵人的手,轻轻拍拍,“这几个婆子,你瞧着是我位下的,可其实不是我宫里的。她们都是在坤宁宫里当差的,是每日早间陪我一起祭祖、猪福肉的。她们的差事不是普通的妈妈里,她们是‘司胙’。”
“也就是说,她们是伺候祖先神,专司给神灵上供的。故此这些人心下不会藏着偏私,办事必定是秉公执法,你不必担心。”
那拉氏此举,不但叫多贵人终于放松下来,也赢得了皇帝和在座一众后宫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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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婆子去了,一众后宫便也各自乘轿,移步到东六宫的景仁宫去。
婉兮也想去,还是被语琴和婉嫔等几人给死死按住了,都说叫她顾着肚子。景仁宫的事儿,有她们三双眼睛呢,还怕看不清楚么?
从养心殿至东六宫的景仁宫,距离也不短,途中总要耗费些时间,忻嫔和兰贵人落在最后走出来。
忻嫔淡淡挑眸,“你瞧这事儿,最终能成就么?”
兰贵人傲然一笑,“既然做了这么些预备,又用了祥贵人入局,凭什么不能成就去呢?”
忻嫔扬眉一笑,眸光掠向高天,“我只是没想到,今儿这事儿,令妃的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能搅和进来。若没有她,今儿这事儿我自然相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既然她掺和进来了,咱们便不能不多加小心些。”
忻嫔说着叹了口气,“你刚进宫,还不知道令妃的手腕儿。我却是在这宫里,跟她斗了这么些年。我吃过的亏,不希望你今儿再吃了。”
兰贵人便眯起眼来,“忻嫔姐姐不妨直说。”
忻嫔垂首,轻叹了口气,“兰妹妹其实你这事儿安排的真是高明,自己隐身幕后,只引祥贵人出来与多贵人斗。到时候她们俩个无论是什么下场,都与咱们无碍。旁人只当她们是来自厄鲁特蒙古的人自己争宠而斗罢了,是怎么都想不到妹妹你的。”
“可是……这会子令妃掺和了进来,我就怕令妃会想到这事儿背后有你。”
兰贵人爷是悄然提了口气。
忻嫔苦笑摇头,“我跟她之间已经这样儿了,有没有这件事儿,我跟她都已经是仇家。可是兰妹妹你不一样,若这事儿被她瞧出你来,你年岁又小,那你将来在这宫里的日子,岂不是要举步维艰?”
兰贵人也不由得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忻嫔含笑握住了兰贵人的手,“不过呢,就算我要多担心些,你却是不用的。因为你是钮祜禄氏家的格格!在这宫里,只要还有皇太后在,便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兰贵人深吸一口气,忙身份身边官女子,“香草,快去趟寿康宫,请皇太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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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赴景仁宫去了,养心殿后殿静了下来。
四月的阳光,在地砖上轻盈地缓缓摊开。
婉兮只觉头疼,抬手撑住了额角。玉蕤见着,忙叫玉萤回永寿宫去拿个抹额来给勒着。
“主子今儿还是动了气。这会子为了一个多贵人如此,又何苦?虽说多贵人对咱们七公主和拉旺多尔济阿哥好,可是她跟主子间的情分远还没到这个地步。终究只是个多贵人,又不是庆嫔主子、婉嫔主子她们……”玉蕤是心疼,这便忍不住唠叨。
婉兮手指按着额角,轻轻摇头,“我不是为了多贵人,我是为了皇上。”
“玉蕤你忘了么,当日多贵人刚进宫,皇上就领着她到咱们宫里来行礼。皇上虽说是叫她去见拉旺……可是我又怎么能不明白,皇上也是将她托付给我了呢?”
“她终究是这个年岁才进宫,进宫之后必定引起非议。故此皇上将她交给我,就是希望我能帮她。”
玉蕤咬住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多贵人不符合入宫的规矩,皇太后那边儿早就不满意,只不过是因为西北用兵还没完事儿,皇太后也不便发作开来。此时西北已是在扫尾,后宫里针对多贵人的非议,必定要爆开,皇太后也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婉兮点头,“这会子,咱们大清终究已经入关定鼎百年,再不是从前在关外的情形了。若还是在关外,太宗皇帝都能收林丹汗的两位大福晋,囊囊大福晋娜木钟封为麟趾宫贵妃,窦土门福晋巴德玛瑙封为衍庆宫淑妃,两位都排在孝庄文皇后之上。”
“两位大福晋都带来林丹汗的孩子,抚养在盛京宫里,囊囊大福晋甚至还在盛京生下了林丹汗的遗腹子……这些太宗皇帝并不在意这些。他在乎的是两位大福晋所带来的两个万户,那么多的人口、牛羊、车马、盔甲。”
“太宗皇帝更在乎,囊囊大福晋和遗腹子正式禅让,将蒙古大汗的身份正式从博尔济吉特家族,让给了爱新觉罗家族。从那时候开始太宗皇帝便已经不仅仅满人的皇帝,更是蒙古大汗。”
玉蕤也是点头,“何止这两位蒙古大福晋呢?便是关雎宫宸妃海兰珠,奴才听说,她入侍太宗皇帝的时候,都已经二十六岁了。按着蒙古草原的习俗,必定也都已经嫁过人了。太宗皇帝还是一样用情。”
“而此时多贵人的身份,虽然比不上当年的囊囊大福晋和窦土门福晋,可是她却也是朝廷平定准噶尔的象征。皇上收多贵人进宫,根本无关乎个人情感,只为江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