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城朝阳宫,卫士林立,戈戟鲜明,而大周皇后的寝宫蒹葭宫,此时却是冷落潦倒,无人问津。
“阿喜姐姐,小主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为何一直昏迷不醒?汤水不进?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褒姒的床榻前,忧心忡忡,热泪盈眶的明月,六神无主地注视着同样心急如焚的阿喜。
“明月,不管如何,一定要替小主把热气给退下去,虽然如今是晚秋,但是宫里的井水还是可以用的,打一盆来,记住,一个时辰给小主的额头上用湿巾蘸水捂着。”阿喜悲伤地打量着褒姒憔悴的面容和青紫的嘴唇,忽然下定决心吩咐明月道。
“看起来,如今指望王上回心转意,赐药派人救小主,已经是希望渺茫了,真是人情冷漠到了极点!当初王上是如何在我们小主面前保证的?只爱她一个,永远信任她?可是到头来,竟然听信谗言,对小主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王上也未免太过薄情寡义了!”明月嘟着嘴抱怨道。
“明月,别胡说,我何尝不恨负心人,不过这个时候,生气有什么用,我只盼着,小主的救星能尽快赶到!”阿喜深邃地眺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喃喃自语道。
朝阳宫蘅芜苑,萦绕着欢声笑语和刺耳的鼓瑟声音,大周天子明贡,正与娇媚万千的武素素把酒言欢,宫女太监们侍立在帷幕外,大声不敢出。
“启禀王上,陆凯大人求见。”这时,小如子进来禀报道。
“陆凯?寡人交代给他的事有没有办好?”明贡不悦地冲着小如子摆了摆手,须臾,阁臣陆凯跪下请安。
“陆凯,雪答应那个小妮子有没有抓获?”明贡怒目凝视着跪在玉阶下的陆凯,冷冷询问道。
“王上,臣无能,既怕伤了雪答应,又怕坏了皇家的名声,所以一直不敢让手下对着雪答应放箭,所以,雪答应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陆凯叩首请罪道。
“哼,谅这个丫头也没什么本事,即便跑了,又敢如何?”明贡轻蔑地闷声道。
“不过王上,臣担心,雪答应这次出走,极有可能是去虎牢关寻找掘突,一旦掘突知道京中的情况,那可就。”陆凯支支吾吾道。
“即便掘突知道了又如何?他难道敢为了皇后,起兵造反不成?真是笑话,寡人不怕他不来,他要是敢来,正好新账旧账一正算,为了大周的千秋江山,这个手握重兵的绊脚石,寡人必须除掉!”没等陆凯说完,明贡手中的酒觞已然掷于地上。
“那么王上是要掘突来京吗?”陆凯拱手问道。
“对,来京,陆凯,你好好的在朝阳宫外围准备准备,若是发现掘突的踪迹,格杀勿论!”明贡眼露凶光道。
陆凯刚刚退下,突然小如子上前禀报道:“启禀王上,秋云轩解除禁足的姜妃娘娘,前来向王上谢恩。”
“喔,是她呀,叫她进来。”明贡漠然道。须臾,姜妃身着华丽的衣饰,郑重地给明贡行了大礼。
明贡尽量平和地打量着业已徐娘半老的姜妃,缓缓笑道:“姜妃,虽然寡人还没有确定,你和褒姒之间,到底是谁害了谁,但是,寡人都把你放出来了,你知道为何吗?”
姜妃倏然一笑,历经沧桑的面容,透出一丝温柔,欣慰答道:“王上,臣妾明白,因为王上念旧,重情义,这么些年,王上心中是一直有臣妾的,再说,臣妾和王上还有鲁王初修。”
“是呀,寡人老了,有时候常常会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当年先帝宾天的时候,诸子争位,要不是寡人娶了你这位姜氏家族的千金,得到姜氏的辅助,或许,寡人还很难坐上这个帝位。或许你会怨恨寡人,说寡人恩将仇报,将你的娘家,曾经是寡人继位功臣的姜氏一门摧毁殆尽,但是,你应当了解寡人,当年,寡人为了多得这个垂涎已久的皇位,付出了多少青春?这个皇位,汇聚着寡人多大的憧憬和欲望,所以一旦寡人得到这个皇位,就不得不一刻不停地动手,将威胁寡人皇位的一切障碍都坚决除去,哪怕是血流成河!寡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皇位!如果寡人不是天子,或许,你我的姻缘,会是另外一种境况。”明贡万分感慨道。
姜妃潸然泪下道:“王上,您说的话,臣妾都明白,皇家没有对错,只有不得已,为了龙位和权力,王上可以做出一切事情!所以请王上舍弃褒姒,一为君临天下的君王,最不需要的,便是儿女情长,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深深地威胁着朝廷,威胁着王上的千秋大业,她就算没有背叛王上,也是必须死的。”
“是吗?姜妃,寡人近来听说京城一带,频频有人到处造谣生事,并且把宫中之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褒姒被无端诽谤,被颠倒黑白,骂声一片,恐怕都是你暗中勾结素妃在外面办的吧?”明贡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姜妃的眸子。
“王上既然怀疑,又何必多问?不过臣妾有一句掏心掏肺的话,想告诉王上,褒姒她必须死,因为,她动摇了皇权,动摇了王上的宝座,动摇了王上辛辛苦苦挣来的无上权力,归其原因只有一点,便是王上可以富有天下,但是,征服不了一个女人的心!”姜妃一字一句透心透肺地张口说道。
“胡说!寡人是天子,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寡人的!掘突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跟寡人争?他们不是风言风语说寡人屠杀手足,残害功臣吗?好,寡人就要他们看看,这个天下是谁说的算!”明贡顿时大发雷霆,怒不可遏地跳将起来,一只手牢牢地执住姜妃的下颌,怒视着姜妃的眸子。
“姒儿!姒儿!”迷迷糊糊之中,褒姒似乎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极其安静的梦,曾几何时,她已经回到十五岁那年,褒国的村庄,养母季氏,眉眼弯弯地教她女红以及书法,绿油油的草坪上,鹿鸣呦呦,花香遍野。
“姒儿!姒儿!”又是一阵震撼心肺的呼唤,使得褒姒似乎被拉住了一只手,使劲地回到了陆地之上。她蓦然睁开眼睛,却惊喜地发现,那温柔的眼神,和熟悉的面庞,离自己是多么的近。
“娘娘终于醒了!”床榻之前,传来了阁臣程荣的声音。
“程荣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褒姒顿时惊鸿一瞥道。
“娘娘,您看微臣身边的这位是谁?”笑容可掬的程荣顺势指了指身边的人。褒姒仔细一瞧,发现眼前的这位身穿太监服侍,却面若冠玉,身长七尺,竟然是掘突假扮的。
“掘突,你怎么会在这里?”褒姒揉了揉眼睛,诧异地问道。
“小主,你还不知道呀。你都超过十几天昏迷不醒了,要不是掘突公子冒死从边关带了解药赶来,或许,小主还真不容易这么快便醒了呢。”阿喜喜气洋洋道。
“掘突,你是如何得知,本宫得病的?如今,王上将本宫幽禁在这里,是什么原因,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难道,你又要陷王上于不义吗?”褒姒忽然嗔怪着冲着掘突说道。
“娘娘,掘突并非不请自来,是宫里的雪小主,冒死从宫里逃出来,千里迢迢跑到虎牢关,向微臣求救的,娘娘若是不领微臣这份情,也要顾及雪小主的姐妹之情。”掘突恳切地说道。
“雪儿,她一出宫,便是凶多吉少,索性永远离开朝阳宫,不要进这见不得人的去处,掘突,你是怎么混进宫里的?”褒姒淡淡一笑道。
“娘娘容颜憔悴,还是好好休息吧,微臣进京的时候,经过乔装打扮,并且有程荣大人照顾,一般人绝对认不出来,短短不会惹事,只是娘娘,身子最是要紧,一定要妥善地保重才是。”掘突深情地一瞥褒姒那清瘦的面庞,不禁脱口而出道。
“掘突,你的好,本宫谨记在心,但是,大局为重,趁着现如今无人发现,你也妥善离开,免得真的被人撞见,落下口实。”褒姒冲着掘突点了点头。
“那,娘娘保重!”掘突向着褒姒拱了拱手,便在程荣的陪伴之下,低着头退出蒹葭宫。
迎面而来的,却是黄色的旌旗和麾盖,程荣领着掘突,正好目睹着仪仗前来,一眼便认出是周天子明贡的銮驾,不禁着慌起来。
“程大人,既然王上突然前来,我等是避不开的,倒不如沿途接驾。”掘突冲着程荣舒然一笑,亲自跪在了御道旁。
明贡的歩撵,威仪万端地缓缓通过掘突和程荣跪迎的御道,但见明贡穿着九衮龙袍,只是把龙目一瞥,便认出了程荣,不禁开口问道:“程爱卿,这么急匆匆的,是从哪里来?”
程荣谈笑自若道:“启禀王上,微臣方才去阁臣朝房取奏折,由总管刚刚护送出来。”
“喔?是吗?寡人怎么看你身边的这名总管十分面善?”明贡冷峻的目光,带着嘲讽和愤怒,落在了掘突的身上。
“喔,王上,这位总管是后宫的公公,所以王上有些认得。”程荣掩饰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些印象,不过这个奴才也是该骂,他难道不知道吗?宫中超过大半的侍卫,都是寡人亲自挑选,他们即使再怎么会伪装,寡人也能瞧得出是谁,他竟然还敢在寡人面前掩饰。”明贡若有所指道。
“奴才万死,只是担心惊了圣驾,所以不敢造次。”掘突回话道。
“是吗?你竟然也会替寡人着想,但是寡人必须提醒你们,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寡人是君,天下所有能瞧得见的路,都是寡人的,以后谁要是再不懂规矩,挡了寡人的路,那寡人可就绝不容情!”明贡嘴角透出一丝冷笑,向着小如子挥了挥手,示意御驾继续前进。
程荣和掘突跪了好一段时间,这才敢起来,四下环顾,不见有人瞧着,程荣便劝掘突尽快离开皇宫,否则迟则生变。
“程大人,王上方才一定是认出了在下,在下不怕王上降罪,但是,有些话,应当当面说清,为什么王上每次都要苦苦相逼?”掘突怒气冲冲道。
“掘突,听我的,君王之前,不必辩白!我也知道,皇后娘娘冤枉,而你为了皇后娘娘,超过五天的路程,只用了两天不到便一举抵达,自是一番情义,不过我倒是担心,你和王上把话讲开了,反而是有害无利,既然王上方才有意放公子一马,公子又何必执着呢?”程荣苦心劝道。
“可是皇后娘娘,她又何辜?难道,为了我和王上的心结而成为政治牺牲品?”掘突欲哭无泪道。
“公子,快走吧,再晚,皇宫的禁卫军便要封锁四门了,王上随时都会改主意!”这时,安童驾驭着枣红马,飞驰到掘突和程荣的面前。
“好!我走!”掘突飞上枣红马,一扯缰绳,带着安童一路疾驰而去。
蘅芜苑,明贡醉伏在软榻前,手中执着酒壶,大口地向着口腔浇灌着酒浆,四周一片安静,宫女们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一味地低着头,只有素妃武素素,搀扶着明贡柔声问道:“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为何把自己灌成这个样子?”
“寡人心苦,真不知为什么,寡人还是要放过这个掘突!难道,他不是寡人皇位的最大威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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