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行进中,天色渐变昏暗,眼见夜幕将至,众人也感觉有些疲累,便在一处山林停住,打算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再赶路。
一堆篝火,上面烤着山鸡野兔,在李书云手下渐变金黄油亮,有香气盈溢,其余人围坐在旁,不由得口中生津。
赫小怜颇有些不顾形象,盯着烤肉是直吞口水,不时伸出手去:“好了吗?”“现在可以吃了吗?”“怎么还不好啊!”“我很饿,先给我吃一口嘛!”……
只是任她如何撒娇,李书云始终不为所动,微笑着将她的小手拍开:“还早呢!”“不可以!”“要有耐心!”“就快好了,先忍一忍吧!”……
这边是他俩你来我往,乐此不疲,那边方许二人也交头接耳,温情脉脉,只有苏凝茕茕孑立,默然旁处。
火焰熊熊燃烧,散发光芒四射,照耀在她身上,拉出一道落寞孤寂的影子,跳跃在她眼中,似乎空洞失神。释放热能炽盛,温暖了身体,熟透了美食,却不知能否驱散那幽寒阴霾,温热那颗看似冰冷的心!
如此未几,便只听赫小怜欢呼一声,当中夹杂李书云的小心叮嘱,却是肉已经烤好,此刻小姑娘正捧着一根兔腿,吃得是津津有味。
面对方宇等人目光,赫小怜也混不在意,自顾着嘴上动作,口中含糊不清的道:“这兔肉真是好吃!书云哥哥手艺真棒!”倒是让李书云略显尴尬,急忙将肉分与众人。
从李书云手中接过兔腿,苏凝不自觉的微微一笑,似喜还羞,轻轻道谢一声。
那一瞬,如春风拂面,暖阳在身,百花绽放,冰雪解封,让人眼前一亮,神思尽空。李书云有些痴了,直愣愣的看着她,仿佛整个人都要陷落进去。
好在他修道有成,定力颇足,瞬间便醒过神来,红着脸将视线移开,连声道:“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接着又分出两份来递给方许二人:“方师兄,许师姐,你们也吃。”几人不明所以,看着他有些疑惑,李书云不知该如何解释,便也由他们去。
赫小怜暗暗瞥了苏凝一眼,一丝寒意从她眼中闪过,随即伸手向李书云讨要鸡肉,再看不出异常。
待吃完烤肉,众人又闲聊许久,最后方宇在这周围布置好陷阱,各自找好地处,徐徐睡下。
一夜无事!翌日清晨,天刚放亮,许月清便叫起众人,随意吃了些干粮,又继续赶路。一路来,除夜间休息外,众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才堪堪赶到。
远远的,众人便看见芳华谷内华光闪烁,隐约还有打斗呐喊传来,以为是双方人马厮杀所致,不由加速驱进,只是他们刚接近山谷,便听前方一声厉喝:“来者何人,速报名号,否则休怪我下手无情!”
话音方落,便有几道华光冲天而起,挡住他们去路。众人急急顿住,借着仙器光芒,看清了那几人样貌。
挡路者共有七个,为首那人生得虎背熊腰,方脸大目,双眼炯炯有神,却又不失深沉,皮肤略黑,穿着打扮尽显粗犷精悍。其余也都相差无几,盯着他们,眼中满是警惕。
方宇不禁微微皱眉,这些人他却是从未见过,不知派属何方,当下也是防备着,高声道:“我等乃是天清门下弟子,尔等又是何人?竟敢在此阻路!”
对面仍不敢松懈,为首那人回道:“我乃华岩宗石蒙,奉命防查魔道妖人,你等自称是天清弟子,可有何证明?”
方宇从怀中摸出一块圆牌,儿掌大小,通体呈青色,扔过去道:“此乃我天清青荣一脉信物,苍木令,可能证明?”
石蒙接住查看,只见一面雕着棵参天大树,生得枝繁叶茂,一面刻着座殿宇,当中“苍华殿”三字清晰可见。
他看去明显松了口气,命身后同门解除戒备,又将令牌还给方宇,微笑着一礼,朗声道:“各位原来真是天清门的道友,石某方才多有得罪之处,实乃职责所在,还望海涵!”
方宇回礼道:“道兄言重了!我等岂能计较于此,反应向各位学习才对!”又疑问道:“只是此刻谷内正浴血厮杀,你等竟毫不在意,这却为何?莫非是我正道人士大占上风?”
石蒙先是一怔,随即又哈然笑问道:“道兄却是从何得知,此刻谷中正在浴血大战?”
众人闻言不禁都愣了愣,方宇面带疑惑:“难道不是?”
石蒙笑道:“当然不是,目前双方都还算平和,除五日前大打了一场,被我正道人士攻入谷内,占据这方谷口外,这几日都没有大动作,只有些零散挑战对决罢了。”
方宇微微颌首,道:“多谢道兄相告,那我们先过去了!”
石蒙一礼道:“诸位请便!”说完,便带着同门落下林中去了。
来到谷内,果如石蒙所说,双方没有争斗厮杀,至少并非是大队人马混战。
一片宽阔场地中,只见蓝光血红往来交错,发出清脆“铛铛”声,缠斗正酣,正魔两道人马则对峙两边,呐喊助威,欢呼喝彩声是此起彼伏,双方气势不遑多让。
正道阵营中,并不止天清一门,这倒是在众人预料之中,否则就不会有方才石蒙的事了。待他们找到本门所在,却意外地看到宫仙华与洪辰也在,同几个或老或壮,修为相当者并肩而立,正相互交谈着什么。
有人看到他们,迎过来道:“方师弟,许师妹,好久不见啊!”随后又看向苏凝道:“苏师妹,你也来拉!”众人见礼道:“庄师兄!”
庄师兄名叫庄无邪,朱梧峰梓华一脉弟子,洪承爱徒。生得相貌俊朗,七尺身高,一袭素白衣袍,手持一把银白折扇,上有花纹雕刻,虽身形稍显瘦弱,却让人不敢小觑,整体看去颇有几分潇洒脱俗意味。
不知为何,看向苏凝时,赫小怜总感觉他眼中有丝异光闪过,神态也颇为与众不同。
似感受到她目光,庄无邪也看向她道:“这位想必便是舒师姑的爱徒,赫小怜,赫师妹罢?果然是英气十足。”随后又笑道:“前有苏师妹不世之资,再得赫师妹难出其右,怀英脉现在真是人才济济啊!”
赫小怜轻轻一笑道:“庄师兄可真会哄人开心,尤其是对苏师姐的评价,不世之资,难道就不怕别人误解?”
庄无邪愣了愣,疑惑道:“误解?误解什么?”
赫小怜笑道:“呵呵,自然是误解你暗恋我苏师姐了!”
接着又道:“不过你若真有此心的话,我倒觉得你和苏师姐其实挺般配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对儿,当真值得争取追求,说不定这正合师姐之意,便当即答应下来,成就一段奇缘佳谈呢!”她这番话出口,众人反应不一。
方许二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李书云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苏凝则是看着她,一语不发,寒意森森,看不出她脸色是怒是悲,亦或二者皆有。
庄无邪看在眼中,心底叹息一声,摇摇头对赫小怜道:“小丫头,这些没根没影的事儿,以后切莫要再乱说。”
李书云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拉着赫小怜对二人行礼道:“庄师兄,苏师姐,我妹妹她人小调皮不懂事,爱胡言乱语,刚才的话多有冒犯之处,我这里代她给你们赔罪了,还望你们大人大量,能够海涵原谅这一次。”
庄无邪微笑颌首道:“你便是在诸脉会武上,那个大出风头的李书云罢?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着实令人惊异!没想到赫师妹还是你妹妹!放心吧,此事我只当是玩笑之语,不会挂在心上的!”
李书云被他说得脸色微微一红,当即道谢,又面对苏凝道:“苏师姐……”
苏凝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是眼中隐隐有雾,在片刻沉默后,冷冷地扔下一句:“我没事!”便快步向身后密林走去。
许月清率先反应过来,报歉着笑了笑道:“我过去看看她。”随即追了上去。
这边几人相视无言,气氛压抑而尴尬,那边的争斗也近尾声。
只见那蓝光被血红压制着,已落下风,此时不过在苦苦支撑而已。一阵狂笑中,那蓝光砰然坠地,血红欲乘机追杀上去,不料从正道中飞出来一道金芒,伴随着一声大喝:“邪魔休得张狂!”直向他打去。
血红急将身形止住,作势便挡,只听得“叮”一声响处,那血红身顿时影暴退丈许,待他稳住身形,看着走到场中的一个僧人,冷哼一声道:“空慈大师的金禅指果真是了得,来日林某定再讨教。”说完便转回到魔道阵营,双方就此作罢,各自退散。
此时便只见许月清独自走了回来,庄无邪上前问道:“她怎么样了?”许月清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
赫小怜道:“我去看看她吧!”
李书云一把将她拉住:“你只怕会刺激到她,还是我去吧!”
赫小怜摇头道:“祸是我闯出来的,理当由我自己解决,即便你能劝慰到她,在她心里依然对我有意见!我们同在一脉,我不希望被此事影响我们的和谐。”说完便走了过去。
看着她渐行远去的背影,李书云仍是有些担心,转头问许月清:“许师姐,苏师姐她还好吧?”
许月清摇了摇头:“不是太好!小师妹想要完全解决,只怕是有些困难,无论如何,此事在苏师妹心中都是个结。”
李书云神色微微一变:“小怜妹妹只是开个玩笑,算是无心之过,只要她肯认错道歉,苏师姐不至于此吧?”
许月清道:“正因如此,才更难解决,小师妹实不该拿此事来开玩笑!”
轻叹一声后,她接着道:“苏师妹曾在三清祖师前,当着师傅的面立下一个毒誓:此生此世,不动情,不婚嫁,献身修道,永属芷芍,如违此誓,便教困陷情网,永世孤苦,不得解脱。”
方宇似是知情,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庄李二人却是震惊当场,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
庄无邪皱眉问道:“可是舒师姑逼她立下此等毒誓的?”
许月清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这是她自愿的,为此师傅还将她臭骂了许久,并关了她半年的幽静,纵然我等姐妹求情,也都毫无作用。”
庄无邪不解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要如此?”
许月清问道:“庄师兄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同洪师叔一起到芷芍峰,找我师傅炼丹之事么?”
庄无邪点了点头:“记得,我还送了颗深海云珠给苏师妹的,怎么了?”
便听她道:“那天你们走后,也不知师傅是如何想的,只问苏师妹可有思凡之心,还说待她找到良人以后,便要与她置办嫁妆,将她风光出嫁。”
稍稍羡慕之后,便又叹道:“未曾想,苏师妹她不仅一口回绝,还立下此毒誓,来表明自己决心。”她话说完,场间再度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