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强一边用来防身的木棍打落路边树枝上的积雪,一边回道,“按照李婶拿的偏方,喝了几次,好多了,只是还没好利索。”
谢予一边留意着周围,一边漫不经心道,“那偏方,李婶自己用过,是有效的,不用担心。”
“嗯,我不担心的。前儿才开始喂的药,昨天就起来喝粥了,今天还撑着我给我找了两棍子防身。”说着,吴强耍了耍手里的木棍。
吴强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但上面有他娘宠着,中间有好几个姐姐惯着。就比谢予小两岁,性子却一点不沉稳,好些行为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是以,开始谢予有些看不上他。因为吴大娘的原因,让他在永利坊做事,也就是做一些简单的活,说信任都算不上,更别谈知心了。
两人在永利坊共事那么长时间,吴强也只是叫他谢管事的。
沈木木张罗了几次聚餐之后,到场的几家人又给回请了。如此,一来二往的,两人倒是熟起来。
吴强改口叫他三哥,也是不久前的事情。原本是瞧不上他的,换种相处方式,倒是挺轻松的。
上回江成的事,还得亏他通知。想到这里,谢予好心提醒道,“你小心看路,别踩着陷阱了。”
“呦呵,三哥,你现在还会关心人了?”吴强像发现新大陆一般,侧头冲他笑。
谢予没说话,拿棍子戳了戳吴强,“走你的。”
其实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愣了愣。他糙惯了,说话就是交待事情,不会说关心人的话。但是刚刚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又关心了吴大娘,又提醒了吴强。
也不知道他这转变,是因为初为人父,心里软了很多。还是因为女人近一年来的教导.......
谢予是不爱说话的,但是架不住吴强是个话唠,加上他觉得谢予对他的态度好上了许多,一路上,话就没停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孩子什么时候会笑,会站,会说话。比如他娘和媳妇有矛盾了,他是怎么处理的,
换做以前,谢予绝没有耐心听他叨叨这些,现在倒是听得仔细。心里暗搓搓的把吴强家的孩子和自己的儿子做对比。
嗯,吴强家的生下来,又小又皱,还爱哭。他们家的生下来就壮实,也不爱哭。吴强家的五个月才回笑,他家的两月就会笑了......
“啪嗒”
谢予心里正默默对比着,突然听到后侧林子里传来积雪落地的声音。
站定,偏头问吴强,“你听到了吗?”
“什么?”吴强反问,他什么也没听到。
“像是积雪落地的声音,可这会儿也没风。”谢予想到一种可能,心下微沉。
“嗨,这树上雪堆得那么厚,掉下来多正常?”吴强说了这话,又补充了一句,“积雪积得多了,没风也可以掉下来的。”
吴强说得在理,但谢予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没回话,又凝神听了一会儿,这回不仅有积雪落地的声音,还听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他心中一凛,冲前面的人吼了一声,“都站住。”
这时候,太阳完全落山了,暮色下,一群人点着火把,热闹的行进着。
这趟出来找人的,多少是和胡屠户他们几个沾亲带故的。现在找到了人,人还没事,眼看着就要出山了。一群人心情变轻松了许多,前面的人开始说笑。
突然听到谢予大吼一声,前面的人莫名,但还是都停了脚步。
谢予和吴强走在最后方,算是断后,喊住了人,他快步走上去道,“都把火把点上,咱们怕是遇到狼群了。”
谢予一句话,像是在人群中投入一颗炸弹,队伍开始骚动。
出来寻人的大多是有过打猎经验的,但谁也没真正遇到过狼群,狼群的凶残他们只听侥幸逃脱的人说过。
即便进山之前,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会遇见狼群。但现在他们一路走来,狼印都没见着一个。眼看着要出山了,才突然来这么一下,不少人开始慌乱。
“啊?怎么会,这,这都要出山了。”
“我的娘,什么时候跟上的?”
也有人不信的,“不会吧?怎么一点没听到声响呢?”说这话的人,提着油灯往树林里一照,对上一双双绿油油的狼眼,吓得他赶紧退回来。
本以为是安全了,危险突然来临,慌乱避不可避。
这点反应,谢予还算是满意的,他沉声道,“慌什么?咱们这么多人。”
有不怕死的热血青年接话道,“对,怕什么?怎么这么多人,又带着家伙,杀了还能吃狼肉!”
“大伙手里都带了家伙什,咱们干一场,说不定还能吃狼肉呢。”
“干吧,狼就跟狗差不多,没什么好怕的。”
这话一出,倒像是点火索一样,应和的人越来越多。
“谁说要杀狼的?就这几个人,杀得了几头?”谢予冷眼扫过人群,队伍安静了。
他本身长得壮,这些人知道他有些拳脚,他冷了脸,便倒是一瞬静下来。
胡嫂子一直护在胡屠户左右,没人说话了,她倒是先开了口,问谢予,“谢管事的,那怎么办?马上出山了,咱们快跑吧?跑几步出了山,就安全了。”
谢予也顾不上她是什么人了,鹰一样的眼神扫过去,冷声道,“跑?你跑得过狼群吗?”
他懒得一一解释,冲猎户说道,“张猎户,你跟大家说说,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猎户开始也有些慌乱,他打猎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那么多狼,那一双双绿眼睛,看着就渗人!
现在被谢予点名了,也努力镇定下来,说道,“这群狼也不知道跟了咱们多久了,现在就是知道马上出山了,才跟近了。跑,怕是不成的。何况咱们还带着伤患,也跑不快。”
“那怎么办?”
“杀也是不可行的,镇西边的猎户说了,那狼群足有五六十头,咱们总共也才这三十几号人,没什么胜算。”猎户到底有经验,好声分析着,“狼畏火,可以用火驱狼。”
谢予却不站着回答问题,让外围的人把火把都点起来。
进山之前,他们都准备了火把。本来路上有雪,晚上也不是黑灯瞎火的,就只点了几把火,能探路就行。现在不行,得点更多的起来。
就他们停下来说话的功夫,有几只按耐不住的狼,踱着步,慢慢向他们靠拢,吴强挥着手里的火把,驱赶着。只挥舞火把不能彻底让狼停下,它们左右踱着步子,不靠近也不远离。
吴强挥舞了一会儿,就没力了,求助的喊谢予,“三哥。”
谢予当机立断,“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点上火。”
“拿什么点?”
“脱衣服!”谢予说着脱下自己的大衣,将衣服烧燃,丢到从后方靠近的几只狼。
听了他的话,几个壮实的人迅速脱下衣服,点上火,在前方,左右方各点上火。
点了火,那狼就止了步伐,原地站着。
冬天的衣服很厚,燃了这么久,火光不小,冒的烟更大。出头的几只狼慢慢退回爪子,退到树林边上。虎视眈眈的,似乎等着这火燃尽,再一次发起进攻。
谢予也没指望,几件衣服能把它们逼退。但只要它们停下就好,好歹给他们部署,点火赢得一点时间。
“好,拿火把的人站到外面,围成一个圈。现在抬伤患的十个人,到最中间。”谢予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见胡娘子傻站在外面,道,“嫂子,你也进去。”
胡嫂子没应,从后腰掏出两把菜刀,“大伙出来这一趟,都是为我们当家的。里头有人照顾着便是,我在外面,不会拖累大家的。”
她说了这话,谢予也不勉强,让她站到老猎户和吴强中间。猎户有经验,吴强为人他信得过。
出来的人每人最少带了一个火把,多的人有带两个的,最多的还有像吴强这样带了三个的,所有火把加起来,三十多个人,火把加起来,足有五十几个火把。
谢予和猎户一起,组织大家将火把全部点燃,给外围的人,每人分了三把,背上背两把,手上一手拿武器,一手拿火把。
火把全部点上之后,狼群又退了退。等他们出了烧着衣服的圈子,狼群又从树林两边跟了上来,谢予只好又让人脱衣服点上火丢出去。
他们走一阵,脱衣服烧一阵,倒是有惊无险的出了山。出了山却不意味着安全,出山了,到镇子上却还有一段距离。
衣服烧得差不多了,便开始丢火把。丢火把的时候,每个人心里紧起来了,都不说话,只是沉默而快速的赶路。
随着越丢越少的火把,谢予的心里慢慢下沉,他奶奶的,今日怕是要血战一场了!
丢了最后一次火把,便只剩下照明的火把了!而到镇子,还要绕过一个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