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云南见到那些京里去的官夫人,总听他们说京城如何的繁华,又说宫里如何的金碧辉煌,”怀宁郡主一只手支着下巴,百无聊奈地叹了口气:“可她们没告诉我这边的规矩这么多啊。”
怀宁郡主是因为一纸选秀圣旨才从云南第一次进了京城,云南民风不像中原对女子总是有种种束缚,加上父亲镇南王在云南实质上就是个土皇帝,养得家里的女孩儿都是飞扬自在的性子,家里有一位姐姐甚至带过兵,怀宁郡主这半个月在规行矩步的宫里着实很不习惯。
“这茶香气浓郁纯正,入口舌根生津,过喉犹有回甘,若不是托郡主的福,我可喝不到这么极品的百年普洱。”薛云萍端起杯里的热茶闻一下,又道:“云南和中原风土的确大不相同,听说当地还有女人当土司的,要是在中原可不得被那些孔孟之士的唾沫淹了。”
薛云萍前世去云南旅行过,说起云南的风土人情头头是道,这位郡主为人单纯白瞎了那么好的出身,有意迎合着说说话,几天下来就当她是知己好友了。
怀宁郡主平日倒是很喜欢和薛云萍聊天,只这会儿穷极无聊了,闻言还是蔫答答地,薛云萍便改口道:“御花园里有一片山茶开得正好,我却连什么三学士、五心白的都分不清,茶花以云南最盛,郡主见得多识得广,不如咱们去看一看,郡主也教教我这花儿该怎么品鉴。”
选妃的秀女身份高贵,可以在御花园之类的寻常区域行走,只规矩行事不要冲撞贵人即可,怀宁郡主点点头,总比在屋子里闷着好。
御花园里果然种了一片山茶,只是水土气候有异,开的不如云南的好,怀宁郡主一一指给薛云萍:“这个花瓣边缘带一圈粉白的是鸳鸯凤冠,这个花心颜色深越往外颜色越浅的是粉十八学士……”
“郡主,云南府送了今年的御贡的春茶上京,捎带了镇南王妃给您的家信,皇后娘娘宣您过去呢。”来人是掌事姑姑的打扮,四处找寻怀宁郡主,浅浅出了一身汗,行礼说话却是四平八稳的。
薛云萍本以为选秀是条通天路,以她的资质出头定然容易,可是如今大半月过去了,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此时她心里一动,若是到皇后跟前露个脸儿……
怀宁郡主还未答那宫女的话,薛云萍轻轻柔柔地道:“从小便听说皇后娘娘最是温婉贤淑、秀外慧中,足称天下女子的表率,虽在京里住着,长这么大竟无缘瞻仰娘娘的风采。”
怀宁郡主一听家里带了信,当即就笑弯了嘴角,她虽然直爽了些却并不是没有心窍,听到薛云晗这话倒不知该怎么接,传话的宫女还是躬身低头的姿势,眼皮掀起看了薛云萍一眼,旋即又垂下,“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宫里的规矩,无贵人宣召不得擅入,相见娘娘的人那么多,不是凭白想见就可以见的。”
宫女的语气凉凉的,薛云萍却脸上一热瞬时通红,僵笑着道:“郡主快去吧,误了时辰可不好,我回屋里等郡主。”
两人出来时只跟了怀宁郡主屋里伺候的小宫女,这会儿自然跟着怀宁郡主走了,薛云萍一个人站在原地银牙都要咬碎,传话的宫女对怀宁郡主毕恭毕敬,却当众打她的脸,一个贱婢还敢狗眼看人低。
五月的天气还算不得很热,湖里碧色的荷叶生得团团圆圆,掩映其中的莲花粉如胭脂初染,风从湖面吹来,拂面的气息清爽怡人,然而再美的风景也减却不了薛云萍心头的焦躁。
为显身姿婀娜,薛云萍穿的是高底鞋,心头意不平转身转的急,脚底一滑便失了重心往地上扑去,还未及惊呼,却被一双手稳稳托住了。
“姑娘小心。”那人臂膀稳健有力,生得玉树临风仪表不凡。
前几日宣和帝下圣旨叫了几个秀女去彩云观为道场持灯,朝里的文臣们第二日上的折子就雪片似的多,甚至有个把严正的言官老大人要以死相谏,宣和帝被烦得无法,只好暂时请了彩云观里的一众道士出宫,如今彩云观由内务府派了人打扫,还和寻常道观一般不禁出入。
二皇子自然不是来彩云观拜三清圣人的,说来话长,王宁因为推荐了吕仙人,如今在宣和帝面前很说得上话,王宁明里暗里都是偏向太子,二皇子不信神佛之道,但他不像四弟那般蠢笨,想先暗里破了吕仙人的戏法再拉下那没根的奴才。
在彩云观里徒劳地转了几圈,本以为这一趟没什么收获了,没想到……
“姑娘小心,”二皇子一把扶住薛云萍,等她站稳了便放手,还退后两步,正色道:“这小径虽然平坦,但是姑娘家扑面摔下去恐怕会破相,我情急之下出手相救,并无唐突之意。”
这姑娘生的真好,玉面娇嫩如花,一双丹凤眼盈盈有光似含春情,纤腰用巴掌宽的腰带束着,显得身姿纤浓有度有起有伏,往那儿婷婷一立便自有一股宛然媚态。二皇子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忍不住揉搓了两下指尖,不知抱在怀里揉弄是何滋味儿。
薛云萍若是寻常秀女,此时便该避讳,然而她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心头一片火热,宫里能在御花园行走的男子只有皇帝和皇子,面前这人十七八的模样,丝毫没有病弱之态,那定然是二皇子了。
“多谢贵人相救,”薛云萍浅笑着侧身行了一礼,她从前对镜子练习过多次,这个角度最是娇俏柔媚,“臣女是陪怀宁郡主来御花园看花的,并非有意扰贵人雅兴,请容臣女先行告退。”
二皇子的年纪,观摩过了宫里的欢喜佛,卫贤妃还给了两个宫女教以人事的,此刻看到薛云萍眉目冶艳含情,兼之纤腰丰胸翘臀,忍不住心头意动,只顾忌在皇宫,怕损了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贤名。
那姑娘走到拐角处,还转过来欲语还休地看了一眼,二皇子待她走远了,才看到地上竟留了一方丝帕,捡起来放到鼻端一闻,香气寻常却勾得人心头火起,虽然有些诧异官家女竟有如此作风的,但自个儿送到他嘴边的肉,没有不吃的道理。
“小安子,查一查。”
小安子打小就跟着二皇子,十分了解这位主子,只听一句查一查便知主子是想知晓什么,眉目不动低头应了是。
薛云萍从御花园回来就一直待在屋里没出门,吃了午膳没敢小睡,竟然毫无动静,她不由有些怀疑前世看来的招数不好用,坐在窗前又看了一阵书,才来了一个宫女,说有人拾到了她的东西,请她前去认领。
薛云萍这才相信天生丽质难自弃,往腕间耳后俱都擦些香露,跟那小宫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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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得十来日便是最后的复选,再此之前宫里还会由皇后、妃子们组织一次宴会,实质上在这次宴会上便会定下秀女们今次选秀的结果,最后的复选只是个形势,午睡起来,薛云晗便去找薛云萍商量如何落选的事,屋里只有伺候的宫女在,一问才知被九公主宫里的人叫过去了,心头疑惑,九公主年方八岁,有什么事会唤她前去?
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土都还没回来,不知道怎的,薛云晗心里十分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