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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不羁这一刺用尽全力,然应蛇剧烈扭动,加之蛇皮本就滑腻,桃木剑真正刺入时已偏离寸许,待到扎透方才看清,戳透的乃已是九寸处!
剑已出鞘,冯不羁只得将错就错,以剑和身体之力猛顶应蛇,希望以冲撞力将之全部带出古井,若能顺势用扎透它的那截剑尖戳入土中将之固定在地上是最好不过的了。
然而应蛇的确全身出井了,却并非往地上去,而是往天上冲!
冯不羁的肩膀刚刚贴上,尚未来得及发力去顶,就觉胳膊被重重一扯,下意识松手,九寸处还插着桃木剑的应蛇已向上而逃!
冯不羁心里懊恼,正想运气而起,却见一周身银光的大钟比他更快一步凌空飞来,直直砸在应蛇头上!
应蛇原本往天上冲,直接被净妖铃这一下砸蒙了,身形一滞。既灵看准时机,再度吟净妖咒,只见净妖铃在她的默念中飞快升起,又极速砸下。
这一升一砸只在转瞬,可应蛇却偏偏抓准了这刹那,就在二度砸下的净妖铃马上要招呼上它的头时,它竟然呲溜一下滑出了攻击范围,以至于落下的净妖铃擦着它尾部的切口呼啸而过!
然而应蛇刚扇动双翼,未及窜逃,那砸空了的净妖铃竟又杀了个回马枪。
这次应蛇再无力回天,被净妖铃结结实实砸在头上!
随着一声让人头皮发紧的刺耳嚎叫,应蛇在净妖铃巨大的冲撞中失去控制,竟随着净妖铃一齐向斜前方飞去,势如闪电!
原本从容的既灵呼吸一窒,斜前方的远处正是谭云山观战的阁楼!
对于谭云山来讲,那个位置已是极远,可对于净妖铃和应蛇的速度来说,眨眼便可呼啸而至!
既灵简直要疯,就说了让他躲远点躲远点非不听,非说相信她和冯不羁的法力!她和冯不羁要是法力无边,还至于屡战屡败?就应该狠下心来把他绑在柴房!
既灵心里已翻起滔天巨浪,应对却毫不迟疑,立刻吟咒。
如利剑破云的净妖铃骤然停住,悬在空中,再不动半分。
可净妖铃是以砸过去的力道推着应蛇走的,应蛇在前,它在后,故而净妖铃是停住了,应蛇却仍在顺势往前去,眼看就要撞破谭云山的窗口!
“躲开——”既灵大喝,同时提气,纵身而起。
冯不羁比她更快,此时已跃起追应蛇而去。
然而他俩的轻功再快又怎么比得上失控的应蛇,更何况脱离净妖铃的应蛇似也清醒几分,在快要冲入谭云山窗口时,它竟还扇动了两下背上的双翼!
谭云山死活要观战是抱着侥幸的,但也不全然是为看热闹,毕竟他也是砍掉过应蛇尾巴的人。要知道砍妖怪这种事和认字一样,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别看他第一次砍得恐惧惊慌——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这第二次,他已是成竹在胸,只等蛇来!
蛇还真的来了。
早在既灵喊那声“躲开”之前,谭云山就已侧身腾出窗口,然而不是为“躲”,而是为“战”——紧靠窗边墙壁上,手握菜刀,屏息凝神。
心中越静,耳朵越灵,不用看,单凭呼啸而来的风声,他便已能判断出应蛇越来越近……
就是此刻!
谭云山手起刀落,用尽全力的一菜刀狠狠砍在刚飞进来的蛇头上!
刀刃稳准狠地落在应蛇头顶,“当”的一声。
谭云山被震得手心发麻,第一反应是手感不对,没有上次刀切肉断的脆生;接着是疑惑,为何不是预想中刀刃没入骨肉的“扑”声?然后……
没有然后了。
应蛇的尊严只能够允许谭云山思索两个问题。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被菜刀“剁”了却连皮都没被划伤的应蛇触地弹起,一口狠狠咬在了谭云山肩膀。
两颗毒牙,尽入骨肉。
前所未有的剧痛让谭云山一下子瘫软在地,菜刀脱了手,与地面撞出“当啷”一声,然而谭云山已经听不见了,疼到极致,整个人几乎木然。
奇怪的是应蛇也没好到哪里去。
就在毒牙刺破谭云山肩膀皮肉的瞬间,它的身体忽然抽搐起来,不完整的尾巴发疯一样拍打地面,浓烈的灼烧一样的白烟则顺着毒牙与皮肉紧贴的缝隙钻出,与插在它九寸处的桃木剑灼出的白烟如出一辙,就好像那咬在谭云山身上的不是毒牙,而是烙铁!之后随着谭云山的瘫坐,它竟主动松口,甚至可以说是奋力将毒牙从谭云山的肩膀里拔出!
鲜血从毒牙留下的伤口涌出,瞬间染红谭云山肩膀的衣衫。
净妖铃破窗而入,终是稳稳将应蛇的头压着扣进钟内。
应蛇奋力挣扎,几次险些将净妖铃掀翻,但很快赶来的冯不羁和既灵再没有给它逃脱的机会。
前者跃入屋内,猛地扑到净妖铃上,将应蛇狠狠压住。
后者立于窗口,朗声吟出十六字真言:“万方妖孽,尽殁虚空,魂归六尘,入我金笼!”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提在既灵手中的精巧物件朝应蛇射出凌厉金光。
霎时,金光笼罩应蛇全身,妖兽的挣扎慢慢弱下,身形也随之越来越缩小,最终竟肉身全灭,随着桃木剑落地的声音,一团紫色精魂悠悠飘进既灵提着的物件中。
直到最后一丝紫光被吸收,既灵才松口气,接着立刻跳入屋内,奔过去查看谭云山的伤势。
然而有一道浅淡金光比她还快,径自从她手中的物件中飞出,又先一步到了谭云山跟前,咻地没入他胸膛。
既灵怔住,不知何故。
冯不羁也看得清楚,同样一脸茫然。
谭云山肩膀还是疼,疼得要死,以至于牵扯得浑身都不敢动,连抬根指头都不行。但眼神可好着呢,而且那东西发光啊,咻一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不想看也看见了,更何况没入胸膛之后,心口那里还暖融融的,像吞了几口热汤似的。
“何……何物?”谭云山龇牙咧嘴,不住倒抽冷气,终于艰难问出这二字。
冯不羁无语,都疼成这奶奶样了,就不能脱口而出一句“什么玩意儿”吗!
既灵回过神,匆匆说了一句“不知道”,而后迅速来到谭云山身边,将法器扔到一旁地上,抬手抓起谭云山肩膀的衣裳……
冯不羁也反应过来,给谭二少疗伤才是当务之急,立刻道:“我帮你……”
“嘶啦——”
随着谭云山肩膀衣裳被既灵干净利落撕开一道大口,冯不羁的“自告奋勇”胎死腹中。
男女有别那是风花雪月时才会惦记的事,若战斗、疗伤时都计较这些,就矫情了。
饶是如此,他依然担心既灵迟疑,结果发现,想太多的是自己。
“哎哟——”
“啊——”
“嘶——”
谭二少嚎起来比应蛇还凄厉。
冯不羁听得不忍,不禁开口:“既灵你稍微温柔点,毕竟他和咱们不一样,就一读书人……”
“他如果真拿自己当读书人就不会举着菜刀跃跃欲试。”既灵声音不大,却字字磨牙。
冯不羁后知后觉,不仅理解了既灵的愠怒,甚至感同身受:“疼、死、他!”
这是谭云山没事,万一真出什么意外,他和既灵拿什么还给谭府?
想想都后怕。
“我已经为自己的草……哎哟嚎……率付出代价了……”谭云山是真心后悔,尤其这会儿看着肩膀上那片血肉模糊,回去把那个鲁莽自己掐死的心都有。
既灵在一片污血中准确找到被毒蛇咬出的两个窟窿眼,倒满朱红色药粉的布块立刻敷上去,而后不管谭云山怎么叫唤,三五下就将其肩膀缠了个结结实实。
不同于上次劈指甲,这次妖气入侵,伤又有些重,她必须第一时间给谭云山的伤口敷药止血驱妖气,至于清血污洗创口那都是三天后的事。
谭云山不知道既灵给自己敷的什么药,但在最初的灼痛后,竟奇异地生出些凉丝丝。这一丝凉犹如雪中送炭,让他绝望的心又重新燃起生机:“这样就可以了……吧?”
既灵一边擦手一边点头:“嗯,三天后换药。”
谭云山:“……”
那嗯什么啊!
既灵余怒未消,故意道:“六天后再换药,九天后再再换药,十二天后……”
谭云山绝望:“要不你现在就送我去找应蛇吧。真的。”
冯不羁乐不可支,终于出了声:“被妖弄的皮外伤,驱除妖气就等于好了一多半,她刚才给你敷的应该就是驱妖气的药,三天后换成普通的创伤药,一直到伤好都不用再换了。”
“皮外伤?”谭云山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抬起了那条好的胳膊,挣扎着比画,“有这么——深!”
冯不羁又同情又好气:“你要是不往上扑,连个皮都不用破!”
谭云山也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但这行动又并非全然没根据:“我以为还能像上次那样剁了它,谁知它的头比尾巴硬多了,我手都剁麻了,刀刃愣是没伤它分毫。”
冯不羁皱眉,他赶来的时候谭云山已受伤坐地,他以为谭家二少根本就是砍偏了,可现下听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你真的砍上了?”
谭云山毫不犹豫点头:“绝对。”
“那就奇了怪了,”冯不羁自言自语似的咕哝,“蛇打七寸,都知道应蛇七寸是最弱,但没谁听说过它脑袋有什么特别啊,刀砍斧凿都不入……”
“还有更奇怪的呢,”随着疼痛渐渐稳定在一个尚能忍耐的程度,谭云山的思绪也渐渐清晰,“它咬上我之后自己倒不乐意了,主动松口往外拔牙,拔不出来就浑身乱扭尾巴乱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咬了它。最后也是它主动松口的。”
“怎么可能,”冯不羁压根儿一点不信,“敢情你那是毒血啊,连应蛇都……”
冯不羁说到半截,猛然看向既灵,似有所悟。
既灵了然:“仙缘。”
“可是不对啊,”冯不羁仍觉不通,“他拿菜刀砍的时候又没见血。”
既灵仔细回忆,终于寻到细微关键:“他去后厨摸菜刀的时候割了手。”
冯不羁:“……”
这人要福气起来,摔个跟头都能捡到金元宝!
谭云山只听懂一分,但一个仙缘、一个菜刀、一个血,足够他串联前后各种大事小事乱猜出九分。
既灵的净妖铃要泡血,冯不羁的桃木剑要沾血,皆因他们的血对妖怪有杀伤力,那如今应蛇碰了自己的血想跑,染上一点自己血的菜刀就能剁掉对方尾巴,自然也是一个道理。
从得知自己有仙缘到现在,谭云山终于真正高兴了一次:“也就是说我的血和你们一样,都能伤妖?”
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同伴的拥抱,结果——
冯不羁:“不,我们的血要浸在法器上才行,你的随便往菜刀抹抹就好用。”
既灵:“连菜刀都不必,应蛇咬了就跑,意味着见血即伤妖。”
冯不羁:“……这哪是仙缘,这他娘的是仙!”
眼看自己就要被驱逐出“同道”队伍了,谭云山马上挽回:“傻人有傻福而已。”语毕还忍痛拍了两下胸膛,无比心诚地又重复一遍,“在下,谭云山,傻人!”
既灵:“……”
冯不羁:“……”
谭二少都这么委屈自己了,他俩再欺负人就过分了。
既灵忍住笑,低头去捡刚刚被她扔到一旁的法器。
冯不羁虽惊讶净妖铃可以变大变小,但毕竟认识既灵的时候就见过了她挂在腰间的小铃铛,可如今地上这个新物件确是第一次见,而且如果他没记错,这玩意儿还刚刚收了应蛇。
“这是什么神器?”冯不羁向来不懂就问。
既灵也不藏着掖着,实言相告:“六尘金笼。”
谭云山见过这物件,就在差一点抓住应蛇却被冯不羁搅和了的那晚。
当时的冯不羁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怕也是没注意到这东西,可谭云山记得清楚,印象里此物巴掌大小,形似灯笼。
不过这次离得更近了,他才看清此物根本没有巴掌大,只因周身笼着清浅光晕,看起来才大了几圈,实际也就核桃般大,通体鎏金,周身一圈小孔,且那孔开得高低各不相同,孔与孔之间刻有斜线相连,乍看上下起伏,如星斗排布。
六尘金笼,并非灯笼,而是囚笼。
“这是师傅留给我的收妖法器,”既灵从不故弄玄虚,既说了,便和盘托出,“一旦妖魔邪祟被净妖铃重伤,即可用此物收服,尚存一善者,精魂尽散,回归本源,至邪至恶者,精魂入笼,永不超生。”
冯不羁听得出神,他修行多年,见识过的法器很多,却少有如此精妙的。
修行人捉妖,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将妖怪打回原形,重新修炼,要么直接灭其精魄,化为乌有。然而前者斩草不除根,后者杀孽又太重,这就让很多修行者只能思量着来,觉得罪孽深重的,那就痛下杀手,觉得还可度化的,那就原形放归。
只有极少数的修行者才会有能收取妖怪精魂的法器,更别说六尘金笼这种能辨别罪孽的。打散精魂回归天地,意味着来日,这些分散的精气有可能因为新的机缘,又成就出千百种不同形态,并非轮回,而是新生;至邪至恶者,即便精魂散入天地,每一丝精气仍带着恶,来日得了机缘,也依旧是孽缘,故而精魂入笼,永不超生。
既永绝恶患,又存好生之德,这样的法器称作神器,不为过。
趁着法师们说话时,谭云山悄悄从既灵手里把六尘金笼顺了过来——当然也可能是既灵没爱搭理他。
相比冯不羁涌动的心绪,谭云山对六尘金笼的态度简单多了,就是好看,好玩,好新奇。单手提着观察半天,他忽然问:“这些孔是何用意?”
看似一圈小孔,实则细数,只有六个,于小孔窥伺金笼内部,除了一团模糊光影,什么都看不清。
既灵见他就剩一只胳膊,还奋力提着金笼使劲往里面看,忍俊不禁:“当收服足够多的恶妖精魄时,就会亮起一孔,不过我师傅用了一辈子也没亮起哪怕一个孔,我就更不敢奢望了。”
谭云山闻言抬头,不解地提着系线将六尘金笼转了半圈,把自己刚刚看了半天的那面呈给既灵看:“这不是亮着一孔吗?”
既灵定睛看去,随即错愕。
只见确有一孔,不知何时已不再泛黑,而是莹莹亮起,透出浅紫色的光,与六尘金笼自身的淡金色光芒交相辉映,连带着其他五孔的黑色都染上一层柔和。
“怎么会……”好半天,既灵才找回自己声音,却仍是不可置信。
冯不羁道:“这有什么不会的,应蛇是上古妖兽,一只顶后世妖孽无数,收了它,亮一孔,没毛病。”
既灵不可思议地呢喃:“但是我师傅说他收了一辈子妖,都没亮起过一孔。”
冯不羁道:“说不定亮过又灭了。”
既灵果断摇头:“不可能,我师傅说只要孔亮,就永不会灭。”
谭云山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那就是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冯不羁鄙视地看了谭二公子一眼,都疼成这熊样就别乱撩闲了!
眼看既灵被这突来的温柔打得措手不及,冯不羁果断施救:“既然亮了就不会灭,那总有全亮的一天啊,你师傅说了这么多,难道没说过如果全亮了,后面怎么办?”
既灵被冯不羁的问题拉回心绪,垂下眼睛沉吟片刻,缓缓抬头:“六孔皆亮,天下太平。”
冯不羁怔住。
谭云山也愣了。
终于,冯不羁先行质疑:“一个应蛇就亮起一孔,那要是把上古五妖兽都抓了,岂不是就可以亮五孔?这天下太平也太容易了吧?”
谭二少点头附和:“除非最后一孔永远不亮。”
既灵也知天下太平谈何容易,但——
“师傅说了,我就信。”
冯不羁被这执拗打败,但又总觉得既灵那句“我信”似曾相识,在脑袋里搜半天,终于想起不久前谭云山说的——
【他们说是梦,我就相信那是梦。】
这俩人在此处简直默契得可以拜个“撞南墙、到黄河、见棺材”的把子了!
谭云山一看冯不羁的脸色,就知道这位法师又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不过他不在意这些,就像他也不执着天下太平一样,反正太不太平,日子也要过。
相比这些,另外一件“小事”才是他此刻真正的困扰——
“既灵姑娘,”谭云山斯文有礼地开口,一听就是有事求人的良好态度,“刚刚收应蛇精魄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既灵一时空白,下意识道:“嗯?”
谭云山努力保持微笑:“比如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进到我身体里了……”
谭云山撒够了一肚子闷气,总算舒坦一些,这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疑惑道:“你俩怎么又回来了?”
既灵看着前一刻还差点见了阎王这一刻就悠闲掸土的男子,简直无力:“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井里那个?”
本以为逃走了的应蛇竟然躲进井里,本以为百年才能修回的形态竟一夜半日就修回了,而且仅从尾部的粗细就看得出更胜从前,这些不应该才是当务之急吗!
“我是有点被吓着了,”谭云山大方承认,虽然脸上完全看不出他说的“惊吓”,不过随后话锋一转,“但现在你俩都回来了,我就不担心了。”
“……”既灵一肚子话被对方脸上的信任微笑堵得死死。
冯不羁看看从容的谭云山,又看看憋闷的既灵,暗自一声轻叹。有些性子就是吃亏,有些性子就是占便宜,天生的,没辙,不过还好这俩人只是萍水相逢,若是那种需要长久相处的,对于后者而言都不是吃亏的问题,那容易被欺负到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