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闯进斗狗的圈子,赌局都已经开始了,赌场中满是土烟的烟雾,抬头一层就像飘着的乌云,赌棍们局促的搓着手,目不转睛的望着角落里的大铁笼子。
赌场潮湿的一角摆着三个铁笼子,厚重铁笼锈迹斑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功绩,不知曾经锁住过多少狗的一切。
王一半死死捏着手中的十文钱,反复的观望着被困住的三条狗。很快,他心中便有了打算,那条外表凶悍,满身黑毛的斗犬入了他的眼。
这条黑狗体型十分健壮,壮实的狗腿和王一半的胳膊一样粗,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它身上的狗臊味!狗的皮毛没有杂色,一溜儿黑,但是背脊上却有一道绿毛,不知是这狗本就生得妖艳,还是被狗主上了料子,端是风骚无比。
这样壮硕的狗,必然是吃得不差的,铁定是会比普通百姓吃的好。想到一条狗都可能比自己吃得好,王一半顿时烦躁起来,这种感觉……又是杀意上头的前兆。
慢慢走到圈主面前,王一半松开手掌,露出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十文钱。
接过赌票后,王一半没有发觉到,慢慢他就变得和众人一个模样,目不转睛的望着角落里的狗。他选了那条“青背虎”,买它会咬死二十五只老鼠。
众人买定离手后,圈主卖力的的一声大吼:“放青背虎!”
一阵哐哐当当的金铁声响起,铁笼子的栅门被吊起,一阵腥风带着狗臊味蹂躏着众人的嗅觉,青背虎宛如战神下凡,神气威武的冲进斗圈,只把一个狗屁股对着众人。
赌场的伙计往斗圈里扔进一个筐子,筐子落地立即就滚出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仔细一看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竟全是老鼠,炸了窝的老鼠猛的四散,场面让人头皮发麻。
等候多时的青背虎早已迫不及待,裂开血盆大口开始疯狂撕咬,一嘴下去必定咬死一只老鼠,鼠血很快就淌了一地,淡淡的脏气也浮了起来。
地上的鼠尸越来越多,王一半略微数了数,十九只了。扭过头看着香炉上插着的香,这种特制的细香才燃了一半,时间还很充足,恐怕青背虎最终要咬死三十只!自己怕是要输!
不知道是因为老鼠的数量已经变少,还是青背虎已经意识到,它是在与一群不匹配的对手战斗,它的咬杀速度开始慢下来了。到了最后,它竟然连嘴都不张开了,紧闭的嘴巴悬着长长的涎水。
“噗!”细香燃尽,灰烬也掉了下来。
几个伙计将青背虎拖了下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一个一个数着死老鼠的数量。二十五只老鼠!王一半摘了今晚上的彩头!
十文钱变成了一贯钱,王一半捏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心中有些不敢相信。以前自己为一文钱花光了心思,如今往这儿一站,一条狗就为自己赚来了一千文。吓!
四周的赌徒开始骂娘了,拍桌子的,吐口水的,撕赌票的,反正嘴里就一句话“日.你妈,老子不该来赌的。”
他们此刻恨极了自己,明知道十赌九输,为何还要来斗狗?输掉的钱应该给自家婆娘买个红头巾,让那些黄脸婆往后不再发疯,然后安安心心伺候自己。又或者该把这些钱花在窑子里,钱在女人肚皮上没了,总好过在这狗身上没了划算。
若是说赌徒们恨极了自己,那他们更是恨死了王一半!为什么老子们都输钱,偏偏这个龟儿子就能赢?青背虎开口就咬死了十九只,为什么最后偏偏到了王一半的数目上就不咬了?
赌徒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输,王一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赢。青背虎凶悍异常,战绩颇丰,往往都是咬得老鼠片甲不留,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其实圈主就是利用这些赌徒的惯性思维,青背虎的战绩从来没有少于三十只老鼠,他只要爆一个冷门就能大赚特赚。
圈主在老鼠身上抹了麻药,青背虎开始并不察觉,还能大杀特杀。但到了最后,药效有了作用,它的嘴巴都已经麻痹到不能张开,只能吊着涎水一动不动了。
在众人愤恨的目光中,王一半走了,他看见这些人的目光,仿佛明白了一些道理。
赌,不是恶!他们此刻恨自己,也恨王一半,其实他们只是恨王一半手中的一千文钱。若是他们赢了,他们绝不会说:“老子不该来赌。”
拿着钱,王一半踱到当铺前,他要赎回自己的黑衫。这件衣服是杜澈给他的,也是他至今为止穿过最体面的一件衣服,不能没了。
当铺里黑乎乎的,显然已经打烊了。王一半没想那么多,开始咚咚咚的敲起了门板,当铺里每天都会有值钱的东西进账,伙计都睡在当铺里守着,他知道里面有人。
很快当铺里就掌了灯,悬在门口的一个繁体的“当”字被照亮。虽是招牌,但这“当”字却如衙门般气势夺人。
两米多高的柜台,开了一猫洞样的小窗口,周围皆用铁栅栏钉死的。柜台是用坚固的榆木制成的,外头还镶以富有韧性的竹条,然后再复上钉子。
王一半掏出当票,再掏出本金加利息的十一文钱,然后他蠕动了一下嘴巴:“我来赎回我的衣衫。”
伙计满脸不耐烦的接过当票和钱,很快就从小窗口扔出一个布袋子,布袋子上的编号和王一半的当号相符,看来是没错的。
王一半舒了口气,这件衣服以后是不能再典当了。突然他发觉不对,掏出黑衫一看,这竟是一件黑色麻布做的衣服,黑衫被人掉了包!
昏暗的店堂,高高在上的窗口,本就人穷气短的王一半……
王一半闭着眼睛轻轻说着:“杜澈说过,我那件衣服值二十两!我只想赎回我的衣服。”
说完王一半把全部的钱都放在了柜台上,一双手也摸到了腰间。他记得李小萍说过的话,他杀的人都会令他后悔,所以他不想杀人了,他只想拿回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