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本还有些倦意,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手机响了,她这个新手机号几乎没告诉过别人,包括周琳他们,鲜少有电话或者短信。
她划开一看,是快递短信。
出车祸以后她没在网上买过东西。
梁薇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听到楼下有讲话声,拄着拐杖走到阳台上喊陆沉鄞。
陆沉鄞在询问李大强缘由,李大强只是摇着头,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
听到梁薇声音他生怕被她看到玻璃窗上的东西,也不再问李大强,放下拖把上楼。
李大强撑着伞走进大雨里,苦笑般的呢喃道:“欠了的总要还,总要还......”
“外面在下雨,你别到阳台上去,地上都是水。”陆沉鄞扶过梁薇关上阳台门。
梁薇把手机短信给他看,“我没有买过东西,这个手机号知道的人也没几个。”
陆沉鄞看到短信内容慢慢沉默了下来,他和梁薇对视一眼,都不由而同的想到上次的快递。
梁薇:“你今天去镇上吗?如果去的话帮我拿一下吧。”她不怕这些东西,只是猜不到会是谁,直觉告诉她不会再是陈湛。
陆沉鄞想着楼下的红油漆,思量后说:“去的,等会要去买点东西,顺便问问家政方面的事情。你别担心。”
他让梁薇再睡一会,随后下楼继续去清洗玻璃。
打算去镇上买菜的葛云看见陆沉鄞在那边忙活,也听李大强说了红油漆的事情,她撑伞跑来说:“用水擦不掉就用汽油擦。”
“汽油?”陆沉鄞对这方面不懂。
葛云:“嗯,汽油。不过...怎么会被泼红油漆,昨晚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梁薇知道吗?”
陆沉鄞:“她不知道,不打算告诉她,上次......”他顿了顿说:“我昨晚回来的时候窗上也还没有。”
葛云说:“要报警吗?可惜这边的路没摄像头。”
“不报警,你别和梁薇说,我不想让她烦心。”陆沉鄞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去镇上,他掏钱给葛云,“你帮我买捅汽油吧,顺便帮我去中通拿个快递吧,编号191。”
葛云反复确认好编号后骑着电动三轮车去镇上,雨渐渐变小,她开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是茫茫细雨,密密麻麻的雨打在她脸上,眼睛都被糊的睁不开,她却开的十分快,握着三轮车把柄的手微微颤抖,被风吹得指尖发白。
这天越来越冷,似有下雪的预兆。
梁薇靠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她在拨号页面里输入一串手机号最后删除,又输入又删除,如此反复,最终还是没拨出去。
不到七点葛云就回来了,她匆匆忙忙把汽油和快递给陆沉鄞后想回去给梁刚和梁薇烧饭。
陆沉鄞说:“今天你休息吧,我在家,我来照顾就好了。”
葛云有点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我来吧,你先把这个清洗干净,别让梁薇看见。我拿了梁薇钱,应该把事情做好的。”
陆沉鄞一心扑在擦油漆上,没在意梁刚那屋。
早饭很简单,葛云给梁薇煮了红薯粥,陆沉鄞让她端上去,他身上都是汽油味和油漆味。
葛云上楼的时候梁薇正坐在梳妆台前涂乳液。
“陆沉鄞呢?”
梁薇就是随口一问,哪知葛云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梁薇揉搓手背的动作渐渐停下,葛云把粥端到梳妆台上。
梁薇:“他不在吗?”
葛云低下头,支支吾吾道:“在楼下呢,他......”
“他怎么了?”
葛云:“就是在忙呢,你先吃,我给你爸爸端饭去。”
模样古里古怪的,梁薇起初没放在心上,一碗粥吃完才觉得不对劲,虽然和葛云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还算是对她有所了解,葛云这人脸皮薄,什么事都藏不住,单纯的很。
葛云给梁刚做的是白粥,配的是一碗香喷喷的炒肉。
梁刚近日胃口极差,人一下子就消瘦不少,葛云把饭喂到他最前他也吃不下。
他说:“我肚子...难受......疼......”
葛云把肉拌在粥里,喂他,“吃点吧,补身体。”
梁刚闻到挺浓的腥味,皱眉别头,他不想吃。
葛云:“这是蛇肉,补身体的。”她说的平缓。
梁刚是一口都吃不下,葛云没办法,只能把早饭端走,陆沉鄞看到纹丝不动的饭菜询问情况。
葛云轻轻摇着头,说:“他这几天似乎都没胃口,还呕吐。”
陆沉鄞想着梁刚是肝癌晚期,病重身子差也是正常的事情。
玻璃窗被他擦的很干净,只是气味很重,陆沉鄞用水冲洗好几遍后才放下心,他看着脚边的快递,拿起掂量了几下,很轻,和上次的那个几乎是一样的重量。
他拿上楼给梁薇,梁薇不在卧室,也不在小厅。
走到阳台上一望,梁薇在东边的转角处,那个视野,往下望可以看到楼下朝东房间的窗户,被泼红油漆的其中一扇。
梁薇似乎不吃惊,淡淡的问道:“怎么不告诉我?”
陆沉鄞抱她进屋,“怕你担忧。”
梁薇:“这里,我没得罪过谁。”
他和梁薇坐在床边上,陆沉鄞把快递递给她,“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薇撕开盒子的胶带塑封,里面是一条死蛇,被砍成了两段,蛇眼睛瞪着,是条红色斑纹的小蛇。
梁薇只觉得有些反胃,她握紧双拳把那东西扔进垃圾桶。
骤然间,她想到什么,看向陆沉鄞说:“昨晚的蛇,楼下的油漆,这个快递,肯定是同一个人。家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蛇,还爬到二楼。”
陆沉鄞也没多惊愕,他看到快递的一瞬间早已把这些都串联在一起。
他说:“会不会还是上次那个......”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上次陈湛有办法知晓她的住址和电话,这次也一样。
梁薇默了几秒说:“不像是那个人。”
她总觉得不是陈湛,陈家需要林家的投资和支持,陈湛一看就是掀不起风浪的人,他畏惧林致深。
“再有下次,我们报警吧。”陆沉鄞握住她的手。
“好。”
陆沉鄞把垃圾袋打了个结扔在一边打算等会带下去扔了,他忽然想到梁刚,说:“你父亲他这几天似乎不行,葛云说他饭都吃不下还吐。”
梁薇:“癌症晚期的人,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他抱梁薇下楼去看梁刚,还没走近那屋子就听见呕吐声。
葛云扶着梁刚给他拍背顺气,他不吃饭吐不出什么,只有一些苦胆水。
葛云拿毛巾给他擦嘴巴,看见梁薇他们来了,着急的说:“要不要给他吃点什么药,或者叫董医生来看看?”
梁刚看到梁薇,伸出手,“医生......我要...医生......”
梁刚抬头的那瞬间,两道鼻血缓缓流下,站在边上的三个人都被惊到,葛云赶忙去把梁刚扶好,给他擦鼻血。
梁薇:“医院里带来的药都在吃吗?”
葛云:“在吃,可是怎么不见好?”
梁薇淡淡道:“在吃就行了。治得好治不好都是命。”她看向梁刚,平静的眼神诉说着她的冷漠。
葛云背过身,她帮梁刚盖好被子,本还有点心悸,现在完全松了口气,她对梁刚露出浅淡的笑容,弯起的嘴角像一把弯刀,一刀割喉。
车祸以后梁薇没抽过一支烟,一是医生叮嘱二是陆沉鄞管的紧。
她和陆沉鄞坐在屋檐下,这茫茫细雨像是一幅山水画,远处是树林田野,挂在仓库墙上烂掉的丝瓜枯藤被风吹动,寒冬的雨天特别冷,湿气入骨,梁薇点烟的动作都是抖的。
他今天没阻止她抽烟,他知道她烦心的很。
半根烟尽,梁薇说:“我没半点头绪。”
直觉告诉她不是陈湛,可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到第二人。
陆沉鄞从客厅里拿来毛毯给她罩腿上,说:“你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哪会这么轻易知晓真相。”
“窗上写了什么?”梁薇抖了抖烟灰,忽然问。
“就是泼了红油漆。”
“说实话。”
陆沉鄞沉了口气,那几个字他怎么说的出口。
梁薇:“让我去死?”
“差不多。”
“这风格倒是和上次那人很像。”
葛云从屋里出来,她把清洗好的毛巾晾在外面,对梁薇说:“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让人生恨的事情,你再想想。”
梁薇抬头看了眼葛云,她今天没扎头发,头发披着,显得脸蛋更小,模样温婉。
梁薇:“我不知道......”
葛云抬头望天,说:“昨夜的雨下的真大,和春夏的雨有一拼。”
梁薇掐灭烟,她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天。
梁薇的午饭是陆沉鄞做的,他也让葛云休息,两家人的午饭他包了。
饭菜摆在梁薇家里,李大强起初不愿意来吃饭,后来还是陆沉鄞生拉硬拽给拉来的。
对陆沉鄞来说,这样的一顿饭以后很难再有。
葛云说:“快过年了,这样热闹的吃一顿饭倒挺有年味的。”
李大强边喝酒边打量梁薇,话到嘴边被一口酒咽下。
梁薇感受到他的目光,因为是陆沉鄞的舅舅她语气很好,问他有什么事情。
李大强摇摇头,一言难尽的神情。
喝了几碗酒李大强有些神志不清了,拔着喉咙粗声粗气的问道:“你爸爸,你爸爸以前是不是去过荆市啊?”
梁薇听出点苗头,反问道:“你认识他?”
李大强拍桌,“你就说他去没去过!”
梁薇:“2000年之前他在外面打工,似乎是在荆市。”
李大强五官都皱在一起,单手撑在桌上抹了把脸,说:“你爸爸叫什么?”
“梁刚。”
李大强咬牙摇头晃脑,像是被掐灭了最后一点希望。
他后面不再说话,一个劲的喝老酒,陆沉鄞和葛云都没见他白天一下子喝过这么多酒,想拦着他却被李大强一通吼。
饭后,陆沉鄞收拾碗筷,葛云扶李大强回家。
细雨打在两人身上,头发很快蒙上一层水珠,额前的发湿透。
李大强走几步踉跄几步,他对葛云说:“这都是命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他妈这么巧的事情!阎王爷要我报道我想逃都逃不了!我要是死了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都是命啊!不!我们要快点搬家,快点走!不能再拖了!大葱不要了,钱不要了,我们明天立刻走!”
李大强本来酒品就不好,这种糊话葛云这几年也听了不少,今天却觉得他讲对了一句话。
这都是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