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源院内。
赵暮健硕的身姿,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出现在门外,黑色的锦服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冷漠。此刻,他的呼吸微微有些凌乱,望着屋内脸色淡然的蓝玉儿,他的眼眸一深,黑色的锦鞋轻轻一抬,便跨进了屋中。
百花节之后,蓝玉儿就没有见过赵暮,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再次见到他。
吴嬷嬷的身影在一群人身后闪现,蓝玉儿对着她极轻地点了点头。小丫头初夏双手微颤地将赵源儿绑在蓝玉儿的身后。蓝玉儿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先出去,小丫头咬了咬唇,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蓝玉儿不再多说什么,这才转而望向赵暮。
“只要是他看中的人,我都要弄到手,我就喜欢把他在意的人玩坏。”几乎是下意识地,蓝玉儿的脑中便想起了百花节时,赵暮在她耳边说过的话。难道说,赵暮与大叔之间的过节不仅仅是女人这么简单?不然,他又为何会在此刻出现在赵家主院?他出现在赵家主院,李氏又知道吗?
蓝玉儿的脑中一瞬间便有无数个疑问闪过,只是眼下的时刻,却不允许她多想。赵暮的黑色锦鞋早已跨进了屋中,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双一见到她就会自动浮出血腥、疯狂之色的眼眸,在此刻望去,里面除了浓浓的审视与锐利外,再也瞧不出其他。赵暮粗粝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望向蓝玉儿,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相碰,激起无数火花。
今日的赵暮,就像一头领域被侵犯了的雄狮,散发出浓郁的雄性气息,那种压迫感与气势,简直如同一把粗糙的匕首,从人的身上狠狠划过,带起强烈的疼痛质感。
“有人擅闯赵家,刚刚有人看到他进了思源院。”冰冷的嗓音,冷冷地在耳畔响起,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言。
“奴婢和初夏一直陪着小少爷在主屋里玩耍。”蓝玉儿淡淡地垂下头,语气恭谨地说道。蓝玉儿并不是一个喜欢逞能的蠢货,此刻,赵晨不在府中,她不会傻傻的与赵暮硬碰硬。而且,她还不知道赵暮到底有什么目的,故而蓝玉儿不会像单独面对赵暮时那样,不计后果地与他肉搏,她选择恭谨、平静地回话。
蓦地,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了蓝玉儿的下颚,将她低垂着的头,一点一点地,强硬地抬了起来。男人邪魅俊美的容颜就这么缓缓地压了下来,逐渐地在蓝玉儿的眼中放大,直到几乎与蓝玉儿的鼻尖相碰,赵暮才停了下来。
“他进了主屋。”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赵暮的双眸直直地盯着蓝玉儿的双眼,神情里的认真之色极浓,不放过蓝玉儿任何一个表情。
男人的眼睛睁得极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近的缘故,蓝玉儿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被这样一双猩红的眼眸,如此近距离地盯着,几乎在瞬间,蓝玉儿的全身就爬满了鸡皮疙瘩。
凸(艹皿艹),赵暮色狗,你要不要气场这么强?只是你以为这是在比谁的眼睛瞪得大吗?天真!这货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内心的蔑视,和某人惯用的语气有些像。
“既然二老爷不信奴婢的话,那二老爷可以自己搜搜看。不过……”蓝玉儿坦然地与赵暮对视着,神情中不见一丝慌乱,只是她垂在广袖中的双手,却情不自禁地紧紧握着。
“不过什么?”赵暮冷冷地问道。
“不过这主屋是小少爷的屋子,二老爷说搜就搜……”言下之意,虽然你是赵家的二老爷,可是也不带这么打赵家长房嫡子的脸面的。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蓝玉儿分明就是在坑赵暮,如果赵暮就这么放弃了搜屋,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小样,看你搜还是不搜!
既没有说搜,也没有说不搜,赵暮只是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目,冷冷地与蓝玉儿对视着。在这双眼睛里,蓝玉儿依旧只能看到锐利与审视,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蓝玉儿不由得心中一凛,这样的赵暮对于她来说,太过于意外与陌生。一直以来,在蓝玉儿的心中,赵暮都是一条有着变态喜好,手段残忍的色狗。而当赵暮收敛了自己残忍的爪牙时,蓝玉儿却无法觉得轻松,相反,她觉得这样的赵暮更加危险。套一句俗话就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懂文化!这样的赵暮绝逼就是人间凶器啊!
忽地,赵暮的眼眸猛地一深,唇瓣微微地勾起了一个弧度,他的眼底浮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腥气,“呵呵,小女奴,我几乎要被你骗了,你真的是一点也不老实。”
蓝玉儿一怔。
随即,便只听赵暮冷声喝道,“还不给我搜!”
“是!”赵暮身后的众人,在赵暮一声令下后,凶猛地涌进了主屋。
只是……这个不满一周岁的赵家小少爷的主屋,真的,实在是,没什么好搜的!放眼望去,一张大床,几个人争着涌上去,把被子抖乱,完全木有人影。一张婴儿床,又是几个人争着涌上去,当然,又是虾米都没有。一张靠窗的桌子,一目了然,不用搜,不过有个神才跑到了桌子底下,话说,你是在看会不会有人有缩骨功,黏在桌子下面吗?然后就是衣柜,呃,现在衣柜前,已经站满了人,当然,里面什么可疑人物也没有。
于是乎,众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又蔫蔫地退出了主屋。
不是姑娘小瞧你们这群人的智商,既然敢放话让你们搜,自然,绝逼是算到,你们根本什么都搜不到!
“你记不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一句话?每次你动坏心眼的时候,你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垂下。”蓦地,赵暮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在蓝玉儿的耳边响起,蓝玉儿心中一哆嗦,差点吓尿。
“你看你,坏主意不少,就是这脸面绷不住,我一试就试出来了。”赵暮轻声一笑,在这一刻,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有色心又有色胆的色狗。
“嘶……”猛地,赵暮收紧了捏着蓝玉儿下颚的大手,这突如其来的痛感,让蓝玉儿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人呢?”赵暮拉开与蓝玉儿之间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她,他的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汹涌怒意。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赵暮的声音更是冷漠如冰,“不要让我问第二次。”
蓝玉儿垂下眼睑,淡淡地回道,“奴婢不懂二老爷在说什么。”
赵暮额前的青筋一跳,一抹复杂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他紧紧地抿了一下好看至极的唇瓣。随后,他轻轻地侧过头,在蓝玉儿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个人,对赵家很重要!”
在说到“赵家”两个字时,赵暮的语气很重。
蓝玉儿心中一怔,他说的是赵家,而不是“我”。回想起之前,赵暮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有人擅闯赵家……”
也就是说,这个人趁着今日,来到赵家,必然是对赵家有所图谋,而赵暮则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刚好在赵家。抓住这个人对赵家而言,自然很重要。可是,想到那人的身份,蓝玉儿的心下意识地一紧。可这种绷紧的感觉,在望向眼前的赵暮时,蓦地一松。
只因……一条色狗的话,在人听来,可信度有多高?而且还是一只心机狗的话!
“二老爷若是不信奴婢的话,大可命人再搜一遍就是。”
这简直是一代巨坑,如果赵暮搜,那意味着赵暮简直不把赵晨放在眼里,而且,他手下之人就是一群办事不力的蠢货。如果赵暮不搜,那二老爷,您还在这放什么屁,赶紧给姑娘滚吧!
“啪”的一声脆响,蓝玉儿精致的小脸被打歪在一旁。
赵暮的目光深沉如墨,里面透着讳莫如深的神色。男人冷冷的面容上,只有一双眼眸里情绪汹涌,似乎他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却不能说,也说不出口一般。
蓝玉儿被这样的目光弄得心中一震,就在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未说出口之际,一个黑影蓦地出现在赵暮的身边,在赵暮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暮目光一凝,原本在眼底翻飞的情绪瞬间平静下来,他蹙了蹙好看眉头,又看了眼蓝玉儿,低声道,“你亲自带人在这里守着,别让人跑了。”
“是,主子。”黑影恭敬地回道。
赵暮健硕的身影,转身便朝着门外行去,只是在走到门口时,他忽地又停下了脚步,顿了顿,方说道,“在门口守着就行。”
“是,主子。”
随即,赵暮的身影不再多做停留,如一阵秋风,片刻便失去了踪迹。而之前的那道黑影,则看都没看蓝玉儿一眼,直接退出了屋外。
屋内,蓝玉儿的心,却没有因为赵暮的离去而轻松下来,如果她听得没错的话,那道黑影刚才对赵暮说的话是,“家主回来了,受了伤!”
*
皇宫内。
跪在地上禀告之人,久久未得到回复,他悄然地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袖中,在下一刻,猛地拔地而起,手中的匕首一抖,绝然地朝着不远处的那名尊贵男子刺去。
只是,在他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的尊贵男子刺去时,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只因……那名坐在上位的尊贵男子,并非他希望的那位。但是这一刻已经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问题了,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问题了。
心中的触动只有那么一秒,很快他便立即回过神来,可是,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却有了一丝的凝滞。高手过招,这一丝的凝滞,足够对方做出狠绝的回应。
坐在上位的男子脖颈一侧,一只粗糙、坚硬的大手便抓住了刺客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将他手中的匕首拧落在地,随之而来的,便是噼里啪啦的骨折声。
不过片刻,来人便如一滩烂泥,软倒在地上,他手脚被废,下颚脱臼,真个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公公这才抹了一把冷汗,走上前来,恭敬却不免有些焦急地问道,“靖王殿下,眼下可如何是好?”
靖王默默地扫了一眼软倒在地的刺客,面色不变地说道,“此事绝非三弟所为!”
苏公公心中一凛,心知靖王在他面前说此话的目的,是在借他的口,告诉皇上,不要因为千机营的事情,怀疑景王的忠心。只是此等大事,苏公公又怎会随意接口?
靖王对于苏公公的沉默,并未在意,他微微皱了皱眉,一只手微微一抬,便有一道黑影出现在书房中,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
“现在千机营情况如何?”靖王沉声问道。
黑影恭敬地回道,“回主子的话,情势还在可控范围内。只是……”
“只是什么?”靖王问道。
“只是,属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黑影略显迟疑地开口说道。
“但说无妨。”靖王眉梢一挑,立即说道。
“是,主子。按说千机营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考验的人,在忠诚度上,绝对不会有问题。可是这一次带头闹事的将领,他们口口声声地喊着,要为景王殿下平冤,也并未作出什么出格之事,好像真的只是为殿下鸣不平。可是,明眼人都应知道,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来为景王鸣不平,那绝不是在帮殿下。而且千机营的粮草又实实在在地损失了不少……这些事情混合在一起,属下愚钝,只是觉得有古怪,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靖王点了点头,表示这些事情,他会留意,这才继续问道,“赵家那边可有消息?”
黑影一顿,随即迟疑地回道,“赵家比较平静,只是半个时辰前,赵暮忽然带着人从别院回到了赵家主院。”
靖王目光一凝,“赵暮?”
“哐当”一声脆响,只见苏公公手中的浮尘再一次掉落在地。
靖王眼睛一眯,冷冷地望向苏公公道,“陛下去了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