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门响了一声，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顾遴转头看过去，顿时拉开椅子从电脑前立起身。
他是不可能喊出“欢迎光临”之类的场面话，叶子襄尚有对着客户变脸的绝活儿，顾遴却永远是一张直愣愣的木头脸。好在他长得漂亮，以前邋遢的时候不显，打理干净以后尤其招人，琥珀色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来客，把人家瞧得一怔。
“呃，”那人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肖文静和叶子襄正在隔壁上课，听到人声，急忙忙跑过来，人未到声先到：“欢迎光临兔八歌风水咨询服务中心，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
她脚下绊了绊，顾遴伸手要扶，她自己站住了，惊讶地瞪住来人，“郑吉？”
不怪她在句末加问号，郑吉今天又是另一番打扮，既没有穿他的房地产中介制服，也不是长衫大褂仿佛说相声，而是穿了一件道袍！
不仅是道袍，他头上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撮长头发，假模假式地挽了个髻子，戴着冠。肖文静和顾遴对这些没有了解，懂行的人更能看出来，他这身还不是普通小道士的装扮，衣服是忏衣，是高功法师在科仪中念经拜忏时穿的法衣；头上戴的是三台冠，得受过三百条中极大戒者才能佩戴。
郑吉朝肖文静笑了笑，行个礼，“无上太乙天尊。”
叶子襄也跟过来，听见这句倒高看他一眼，现在的影视作品和通俗小说中以为道士行礼口称“无量寿佛”，那不过是以讹传讹，道士又怎么可能拜佛？正经三清子弟施礼时只会颂念天尊的名号。
好嘛，肖文静知道郑吉是位cosplay爱好者，之前在店里变了一回身，此次找上门又变一回身，一回生二回熟，她恢复得也挺快，笑嘻嘻地点头受了他的礼，招呼道：“是你呀，随便坐，喝不喝水？”
办公室里有台饮水机，她说着就拿了纸杯子给郑吉倒满一杯水，从南城过来至少个半小时，地铁和公车都是人堆里挤来挤去，她算是深刻体验过那种滋味。
郑吉感激地双手接过纸杯，喝了一杯水还不够，连喝三杯，干得冒眼的嗓子眼儿才算是润过来，说话时也不再沙砾磋磨般的涩哑。
他放下水杯，抬头见三个年轻男女亮晶晶三双眼睛都盯住自己，又忍不住腼腆微笑，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掠过。
上回见面他看出叶子襄是能做主的，这次也就认准了他，开口便道：“我是来要债的，你们欠我的人情能不能兑现？”
话说得三分正经七分玩笑，也有可能是三分玩笑七分正经，肖文静和顾遴不禁好奇，也转头瞧住了叶子襄。
叶子襄八风不动，最近升温升得邪乎，一天天的正午时分恨不得上了三十度，早晚却还是徘徊在十度，叶子襄穿了件白衬衣外罩夹克，平时办公室里则只穿单衣，他虽没有杨慎思肩背挺括的好身材，倒是有一股子劲竹拔节的锐气。
他不受激，也不说不答应，平静无波地问：“是什么事？”
郑吉心里存着事，本来急火快要蹿上房，这时喝完肖文静的水，又被叶子襄的情绪感染，倒也跟着镇定下来。
他叹口气，捂住前额疲惫地道：“找你还能有什么事？麻烦你们帮我掌掌眼，看一处房子的风水。”
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声。
“那是死过人的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