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倪胭走过这么多世界, 见过这么多人,能称得上一声如玉公子的, 唯扶阙一人尔。清洒风仪, 其姣衬得旁人形秽。神骨脱俗, 必为十世善人再加上今生极高的悟性才可得知天命之能。
倪胭垂下眼睫,把眸中的惊艳藏起来。
扶阙却抬眼看向倪胭,徐徐开口:“臣夜间观星, 得知神女入宫。神女伴陛下左右,必可佑胥之福泰。”
闻此言, 倪胭微微蹙眉。
胥青烨却高兴得不得了, 开心地说:“国师此言孤甚是爱听!哈哈哈……国师也终于能说出孤爱听的话了!”
扶阙果然不让胥青烨失望, 顿时画风一转:“不过——”
胥青烨脸上的笑容一僵, 惊觉自己高兴得太早。他沉下脸,拉长了音,问:“不过什么?”
扶阙从容浅笑, 道:“神女幼时流落乡野间, 其福泽受损,唯潜心静修方为上。”
胥青烨将手肘搭在玉案上,略欠身, 脸上挂着假笑:“国师,开门见山说人话不好吗?”
扶阙应了一声“是”,淡淡道:“神女需随臣回祈天宫静修且为胥国祈福, 否则将影响胥国国势, 亦将折损陛下阳寿。”
大殿内的宫女和太监顿时变了脸色。
国师是何等神人?国师每每预测, 无不灵验。
胥青烨脸色有些难看,他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的扶阙,眼中的戾气险些遮不住。他最厌恶别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
扶阙将胥青烨的情绪尽收眼底,他淡然地又补充了一句:“神女亦将惹来杀身之祸。”
胥青烨皱眉,犹豫地看向倪胭。潜意识里,胥青烨也是信扶阙之言的,只是他不在乎罢了,可是关系到神女的话……
倪胭轻笑,手腕轻轻摆动,团扇轻晃。
“能为陛下和胥国祈福自然是好的。”她握着团扇的手凑过去,轻轻为胥青烨扇了两下,带来丝丝缕缕清浅的香气。
“你真的愿意去?”胥青烨的声音缓和下去,但有些沉闷。
“愿意呀。”
当然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多好的接触扶阙的机会呀,简直不知道免去了倪胭多少麻烦。
胥青烨不耐烦地问扶阙:“需要多久?”
“自然要依神女的虔心,若顺利大约月余。”
胥青烨脸上的表情类似想要生吞了扶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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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宝璋宫到皇宫宫门有很远的一段路。倪胭坐着胥青烨的銮舆,而扶阙徒步行于其侧。
倪胭略侧身,指尖儿挑起垂幔一角,望向外面的扶阙,含笑问:“国师大人,我有何样杀身之祸?”
“天机不可泄露。”
扶阙目视前方,宽大的白袖随风向后吹动,袖口上指甲大小的一溜儿八卦暗纹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倪胭笑笑,多看了扶阙一眼,才将垂幔放下。
到了宫门口,扶阙的马车等在垂柳下。嫩绿的柳条拂过车顶。扶阙立在垂柳下望着轻轻飘动的嫩柳若有所思,片刻后,亲自折了一条细柳。
倪胭已经上了马车,她从小窗户望着扶阙古怪的行为,有些费解。
扶阙没有上马车,继续徒步而行。经过冷冷清清的皇宫前街,便到了整个皇城最热闹的街市。
若是皇帝出行,百姓必跪拜相待。面对国师无需行礼,可百姓皆恭敬地立在一旁,为其让开路。
“小心——”
酒楼高处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许是有人不小心,一个酒坛子从酒楼四楼落了下来。酒楼下方站了一个一两岁的小孩子,咿咿呀呀蹒跚学步。
扶阙手中的柳条瞬间甩出,酒坛子被柳条猛地一抽转了方向,撞到一侧的墙壁炸裂开,酒水喷溅而出,其中两滴溅在小男孩的脸上。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的父亲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急忙把他抱起来,脸色吓得一片惨白。又对扶阙千恩万谢。
马车继续往前走,倪胭惊讶地问:“国师早算到了?”
扶阙哑然一笑,才道:“没有凡事都要算一卦的习惯。”
倪胭蹙眉,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扶阙。
大概是倪胭从车窗里探过来的目光实在太不容易让人忽略,扶阙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瞧那嫩柳有缘是因,顺手挥开酒坛便是果。世间因果大抵便是如此。”
“真不是算的?”倪胭懒懒趴在小车窗望着他,还是不太相信。
“卜卦观星之术乃窥探天机,天机者,窥之也是一种因,要偿还相应代价的果。岂是日日为些小事便能窥探用之。”
倪胭细细琢磨着他的话。
刚好经过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大门开着,一个书生正在晒书。
扶阙随意扫了一眼,开口:“两刻钟之后会下暴雨,今日不要晒书。”
书生一愣,看了一眼头顶的烈日刚要反驳,发现说话的人是扶阙,立刻变得深信不疑,招呼着妻子一起收书。
倪胭笑着说:“国师这下算是算了一卦吧?”
“非也。”扶阙仍旧目视前方,表情淡淡,“不过是观天罢了,乡野间有经验的农夫大多可以预料。”
扶阙言罢,天际忽然响起一道惊雷。
前一刻晴空万里,忽然卷过几道阴云。
倪胭收回视线,重新望向扶阙,似笑非笑地问:“那国师大人今日在陛下面前所言,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直目视前方的扶阙终于侧首看向倪胭。
倪胭妩媚勾唇,娇柔低语:“不过不管是真是假,能与国师大人同住月余,我心甚是欢喜。”
倪胭松手,将车窗旁的垂幔放下。
那缓缓落下的垂幔逐渐遮住倪胭令人惊艳的容貌。而她最后望向扶阙的那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却让扶阙微怔。
扶阙略琢磨了一下倪胭所说的“同住”,不由微笑。
他在胥青烨面前所言自然半真半假,可若实话实说让胥青烨离开倪胭,以他对胥青烨的理解,胥青烨自然是不肯的。
所以扶阙只好将真话假话相掺。
扶阙所言两刻钟之后有暴雨,所料时刻果真不差一分一毫。
倪胭原本是高兴的,高兴暴雨能让扶阙上马车。两人在狭窄逼仄的车厢里,更容易发生一点小事情。
然而扶阙并没有上马车。
他穿戴者蓑衣和斗笠,在暴雨中闲庭信步。雨水沿着宽大的笠帽边沿滴落下来,隔着他恬适逸然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