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蔽日(1 / 1)

眼前这个人类,九婴可真是化成灰都认识!

它不会忘记这个它所痛恨的人类,正如不会忘记自己那永别了的三个脑袋。还有旁边那个穿白衣服的,当初也叫自己吃了好一顿皮肉之苦。

“吼——”

三张大口一同喷出巨大水流,赫子辰连忙躲避,却还是没完全避开,被水柱冲出去几丈远,好不容易抱住一棵树才停了下来。

望着自己一身湿透了的衣服,赫子辰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机智地选择先把赤红的脑袋射伤,不然喷起火来,衣服可不是湿了那么简单,还有没有衣服都两说。

一道接一道的水柱喷来,先前抱着的那棵树竟被冲断,赫子辰连忙闪身,躲到另一棵看起来最粗壮结实的树后。

嫌弃地抹了把脸,他心道:一言不合就朝人吐口水,这叫什么事啊。

“子辰——”

嘈杂的水声中,赫子辰隐约听见圣凌这样唤他,这样的呼唤叫他一时有些恍惚。甩了甩脑袋,他朝树侧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我在这儿呢!”

圣凌御剑飞行,循声找到了赫子辰,朝他伸出手,将他拉到自己的剑上。

圣凌身上也是半湿,不过,比起一身狼狈的赫子辰显然好得多。

“啧,看来这御剑之术还是得学啊。”赫子辰这么感叹了声。

圣凌没有做声,眉目微敛,面色沉静地望着那边兀自喷水的九婴。

法杖上端的月心石的柔光渐渐变亮,一时光芒大盛,几乎有些刺眼。赫子辰心头一跳,连忙大喊一声:“你在干什么?!”

圣凌眉眼冷静,目视前方,沉声道:“这几年间它长进了不少,而我如今能使出的威力却不及七成,招雷术只能伤其皮肉,只好稍微借助月心石的力量将其毙命了。”

“不行!”赫子辰劈手将法杖夺了过来,强硬道,“你元气恢复之前,不可再妄动月心石的力量!”

圣凌转过头来,沉默地望着他,眼神里隐约透点探究。

“我是说,你没发现那怪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赫子辰用法杖朝九婴那边一指,努嘴道,“你看,喷出的口水一次比一次少,另外三只脑袋眼看就要咽气的模样,还腿脚发软,都快站不稳了……我们只消避其锋芒,等它撑不住了再一击必杀,如此岂不是更好?”

他说的倒是事实,那九婴这些天不停撞击困兽阵便受了不少伤,全凭着一心要出蔽日林的信念支撑着,几乎有点神志不清,以至于先前被雷电劈得遍体鳞伤都没想着反击。

这次发威还是有陈年旧恨加持的缘故,也不过是在提前消耗剩余的生命力罢了。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慢慢地等它虚弱下去,然后再乘胜追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

“就怕……迟则生变”圣凌道。

到底是上古凶兽,即使已经奄奄一息,也说不准这一息能支撑多久。

话虽这么说,圣凌却没再坚持,月心石的光芒悄悄暗了下来,又恢复成先前淡淡的柔光。

赫子辰再次取下箭枝搭于弓弦,圣凌看出他的意思,一边灵活地御剑躲避着四射的水柱,一边寻找最有利的方位,两人默契配合下,三箭齐发,再次爆了九婴玄青色脑袋上的三只眼珠。

鲜血顺着眼睛淌下,还剩六只眼的眼的怪物,这回儿却成了名符其实的独眼龙。

这个打击无疑是巨大的,本就近乎崩溃的九婴终于彻底失了神智,六只脑袋一同仰天怒吼,蔽日林中一时回荡起巨大的咆哮声,其声远传十余里,林中走兽疾奔,鸟雀惊飞。

赫子辰觉得自己脆弱的耳膜都快被这怪物的吼声给震破了,不由得捂紧了耳朵,催促着圣凌御剑离得远了些。

两人直退到蔽日林边缘,困兽阵之外,那惊天的咆哮声才被隐去。

“这家伙还喷什么水火啊,依我看,还不如以吼声攻击,几张嘴一同发声,这威力比喷水喷火强多了!”赫子辰掏了掏耳朵道。

圣凌道:“除非诱惑猎物,九婴一般不喜叫,方才那是愤怒痛呼罢了。”

“诶,那你说,它在叫些什么?”赫子辰扯了扯圣凌的袖子,笑嘻嘻道,“会不会是在叫‘妈妈’?嗯,我看是。”

对他时不时冒出的奇思妙想,圣凌不知如何接话,便随便点了点头。

“圣凌……圣凌!快回去!”赫子辰的声音突然急切了起来,他朝身后一指,“蔽日林烧起来了!这九婴是想变烤全兽么?!”

圣凌立刻掉头,只见蔽日林中,九婴先前呆的地方一片大火,浓烟烟滚滚至上青空。

二人再次越过困兽阵,赫子辰都做好了堵耳朵的准备,却没有听见九婴的吼声,他心道:难不成真被自己给烤熟了?

凝眉望着那边蔓延的火势,圣凌一边御剑,一边再次施展术法。

不一会儿天空中厚厚的云层聚集到火势上方,在转手之间颜色由白转黑,一道霹雳带来豪雨如注。

在暴雨和火焰的胶着中,二人立于剑上,飞速朝那乌云下赶去。

两人落地时,火势小了很多,但一时还无法彻底浇灭。这里大片的树木倾倒,可见先前九婴做了怎样剧烈的垂死挣扎。红色的火舌附着在倾倒的树干不断舔舐,却在暴雨中一点点缩小,最终湮灭。

雨势很大,像是毫不讲理的泼妇,劈头盖脸地往地面上一通好砸。赫子辰和圣凌走在雨中,雨水却如有灵性一般,斜着雨脚避开了。

四周是树木、烟雾、雨水和火焰,而他们却像是被隔绝在这世界之外,竟有种别样的温馨,赫子辰心中一动,拉住圣凌的手,装模作样地瑟缩了一下,道:“我有点冷。”

圣凌没有转头看他一眼,但赫子辰明显感觉到,源源不断的暖流从两人交握的手上传来,他低着头看着两人十指缠绕的手,莫名地窃笑,再抬眼去看圣凌,皎然的侧脸如霜似雪,银色的发丝中露出了一点耳垂,像一枚熟透了的樱桃。

九婴早已力竭而亡,颓然倒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山丘,两人走到九婴的尸体前,面色都变得有些诡异,好像,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肉香?

仔细一闻,的确是肉香没错,烤得有点焦味,但内里必定还没熟,可见火候控制得不好……咳,想偏了。

“它还真想不开烤了自己啊……”赫子辰震惊了,讶然道,“这得是有多丧心病狂?”

“不对,”圣凌仔细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凝眉道,“不对,这火并不是用来烤它自己的。你看它嘴里……所”

赫子辰闻言朝九婴其中一个脑袋望去,只见其嘴里萦绕着一团雾状黑气,他转眼朝其它几张嘴里看了下,无一例外都有一团黑气,若是仔细观察,这样的黑气还存在它体表其它地方,只不过其表皮被烤得焦黑,不太显眼罢了。

“这……”赫子辰心头有某种猜测,却故意忽略掉,他干笑两声道,“连自己舌头都烤焦了?这是火喷多了,玩火自焚啊。”

圣凌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看出了端倪,便直接道:“是魔气。”

“它先前拼死都要避开,然而终究没有避开的……是魔。”

让上古凶兽都要避让的魔。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赫子辰摇头叹息道,“原想还可以尝尝上古凶兽的肉是什么滋味,既被魔气污染了,也只得作罢了。”

“不过……”插科打诨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提出疑惑,“这蔽日林中怎么会出现魔气?”

圣凌道:“大约是藏渊的缝隙伸到了林中,有魔物从这边出来了吧。”

藏渊,藏渊……

这是赫子辰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被人提起,每次听到这两个字他都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恐惧,又像是悲伤。

“既然九婴已死,又不能留下来烧烤,那我们就先回去吧。”赫子辰脸色有些苍白地笑了一下,“我有些想睡觉了。”

圣凌一愣,瞧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便点头道:“好。”

巨大的飞剑从蔽日林上空出发,两人一前一后立于剑上,向着摘星楼的方向逆风而行。

他们身后,墨云渐散,骤雨初歇,天空干干净净,若是忽略蔽日林中满目狼藉,便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困兽阵将里面的一切声响都隔绝,一头上古凶兽陨落得无声无息,除了方才离开的两人,无人知晓。

——真的无人知晓吗?

真正无人知晓的是,在雨水和火焰之外,在烟雾的掩映中,有一双眼睛默默地望着那两个人。

当一切恢复平静之后,一道黑影从暗处悄无声息地窜出来,随手一挥,九婴巨大的身躯上腾起一团黑雾,血肉在黑雾之中如零落的花瓣一般,迅速脱落,融化,消泯于无形,原地只剩下一架巨大的骸骨。

那黑影沉默地矗立在原地许久,像是在沉思,像是在怀缅。

它终于动了,伸手将九婴的一根肋骨剔出,而后轻巧地一跃,干脆地坐在一根腿骨上,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匕首,在那根肋骨上专注刻划着。

在巨大而洁白的骨架对比下,那道黑影显得小小的,这幅黑白相映的画面显得格外诡异,却又莫名和谐。

……

“圣凌,我们聊会儿天吧。”站在剑上,赫子辰头晕乎乎的,想要找点话来说,“……你说,怎么遇到点危险你就一个人上啊,摘星楼那么多人干什么的?”

圣凌并没有回头,目视前方道:“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什么孩子啊,除了兰因是个孩子外,都是十好几岁的人了吧,你我当初……”

赫子辰突然住了声,过了会儿又道:“……不过,说起来摘星楼的人好像都是些少年,年纪稍微大点的都没有?”

圣凌好半天没作声,耳畔只余呼呼的风声,时间久到赫子辰以为他不会回答,打算再重新找话题时,圣凌突然开口了。

“几年前,有魔物袭击摘星楼,所有年长些的弟子全部罹难,只余一些年纪小的半大孩子,在他们的拼死保护中活了下来……”

“所以,我不能轻易让他们涉险,不敢拿摘星楼仅剩的这些人去赌。”

真正能独当一面的那些人都死了,活着的都还没成长起来,平时看似辉煌的摘星楼,若是真发生了大事,也只得圣凌一人撑着。而圣凌如今状况也不佳,整个摘星楼便宛如悬崖上的堡垒,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跌下神坛,溃不成军。

赫子辰觉得有些心酸,却没有太多精力去心酸,他身上无力,微不可察地趔趄了一下,脑袋更加昏沉了。

多少年的繁华大梦,一夕之间尽数萎落,在岁月的刀刃下被分割成纷繁的碎屑,洋洋洒洒地落满了他一脑门……

赫子辰觉得,或许自己需要一场好眠。

天色湛蓝,云彩淡淡。

圣凌迎风而立,白衣飘飞,银色的发丝被风吹到他脸上,有些温柔的痒意。

赫子辰往前挪动一小步,将下颌放在圣凌的肩上,双手往圣凌腰箍去,他闭上眼睛,在那人耳边轻声道:“圣凌,我要晕了哦。”

说完,便当真脑袋一歪,也不知是晕倒还是睡着,靠在圣凌身上便失去了意识。

这回,可以是我先晕倒,对吧。

我也可以放心地闭上双眼,把自己托付给你,而不担心会被你丢下。

赫子辰醒过来时,已经是一个新的早晨,窗格将一轮融融红日分割成几块,阳光从薄薄的窗纸里透进来,有些浅淡的温柔。

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赫子辰打量起身处的环境,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除了他所躺的这张床。便只要一套桌椅,桌上一套茶具。

便是连只普通的花瓶也没有。

这是圣凌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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