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至今不贪财、不好色、不恋权,甚至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表现得有些漠不关心。
熟悉他的人,都觉得他像是不为凡尘俗物动心的圣人。
的确,他从不生气,向来温文尔雅,为人处世知书达理,素养好得比圣人还要圣人。
可他毕竟不是圣人。
他有缺点,有逆鳞,只是深深将它们掩藏起来,用一层又一层坚硬的外壳保护起来,外人难以触碰。
龙一一句‘不老不死的怪物’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尖刃,一层一层刺破他用以保护自己的外壳,狠狠一刀刺在他的心里。
不老不死。
是啊,可不就是怪物么。
想想这么多年以来,身边多少人生老病死?
而他,时间不尽,容颜不老。
一个个深爱过的女人,一次次从他身边离去,那种痛,那种绝望,没有人能够体会。
在最绝望的时候,他曾试过各种方法结束生命,喝毒药、跳楼、跳海、绝食、触电、甚至跳进滚烫的岩浆里。
无论什么方法,最终他总是能醒来,完好无损出现在那一座风景迷人的深山里。
馨儿——他深爱的刚离开不久的女人——告诉他:死不了,就好好活着,多少人想活,却活不了呢,想死死不了,你是从古至今第一人。
于是,他忘记绝望,陪着她好好活了几十年。
她走的那一天,他把名字改成古至今,以这样一种方式,让她永远活在他心里,活在他身边。
不老不死,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他一直不敢直视这个问题,一直在逃避。
而龙一的话,把他深埋在心底的、最最脆弱的部分,轰击得支离破碎。
一瞬间,古至今像是失去了灵魂,呆呆站着,深邃的眼眸慢慢暗淡了下去,最后变成毫无生机的深灰色。
原本便已被德古拉打成重伤,此刻龙一的一句话,泄掉了他心里一直坚持着的那一股气,几乎是兵不血刃杀死了他。
他慢慢的、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头儿!!!”
斑鸠一声惨叫,急速冲过来一把抱住他。
可他深灰色眼眸,直直瞪着布满灰尘雾霾的天空,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他,
却再也看不出一点儿生机。
“头儿!!头儿!!”
斑鸠瞬间泪流满面,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
但任他如何摇晃,他再也没有动一下。
斑鸠感觉自己的世界崩溃了,什么吸血鬼,什么轩辕国,什么信仰,统统见鬼去。
这个瘦弱的少年,忽然从未有过地愤怒,回头狠狠瞪向龙一,双眼血红,声嘶力竭地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杀了他!!!”
龙一呆了。
她没有想过,看似坚强的古至今,心灵竟然如此脆弱。
她发誓,她只是想让他远离自己,远离危险。
可是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三大公爵呆了。
他们也没有想到,实力强大到足以一拳轰碎德古拉拳头的人,竟然被一个女人一句疯话打倒。
这,太扯了吧?
全场唯一没有任何变化的,就是德古拉。
没有了古至今的威胁,便没有任何顾虑,他将龙一换了个方向,夹在没有拳头的左臂腋下,右手抓住她的脑袋,又要拉扯。
龙一呆呆看着古至今,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往下滚落。
感受着德古拉的手越来越用力,她像是得到解脱一样,笑了。
笑容凄楚,也很开心。
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投胎。
我用下辈子、下下辈子,我的永远永远,向你道歉,向你赔罪。
你会原谅我么?
德古拉的动作在继续。
已经没有人可以再阻止他。
忽然的,古至今胸口,喷出一道刺眼霞光,所有人都诧异的看过去。
一块小小的令牌,在霞光包裹下,刺破他胸前衣物,挣脱绳索束缚,缓缓飘了起来。
所有人,无论距离远近,都可以无比清晰的看到,这是一块样式古朴、正正方方的令牌。
约三寸长宽,拥有黄金一般的金黄色,正面雕刻着一条五爪神龙,背面则雕刻着一只五彩凤凰,栩栩如生。
那柔和霞光,正是从这神龙和凤凰身上发出的。
这是什么?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升起这么一个念头。
那令牌甫一出现,便散发出一股雄浑的威压。
龙一和斑鸠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觉得这令牌十分神秘。
可德古拉和五大公爵,却实实在在感觉到一股如山般的巨大压力,重重轰击在胸口上,三大公爵顿时觉得呼吸困难,额头瞬间见汗。
几人之中,又以德古拉感觉最为强烈,令牌一出现,他便被那股无形的威压死死压制着,居然连一根小手指都无法再动弹。
拉扯龙一的动作,自然无法再进行下去。
如果还有脑袋,此时的德古拉,一定满脸惊骇。
一块令牌,一个死物,居然能够死死压制着如神一般强大的第一代血族亲王?
“这这是轩辕令?”
三大公爵之一的卫斯理,死死瞪着悬浮在空中的令牌,一脸惊恐,脸色早已一片煞白。从喉咙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听他这一说,龙一和斑鸠瞬间想了起来。
轩辕国,自古流传下来几个古老传说,而轩辕令,是其中之一。
千百年来,改朝换代,政权更替,上下几千年文明,历史上有过数十个朝代,而无论哪一朝哪一代,轩辕令的传说,一直流传着,直至今日。
传说,自上古时期开始,轩辕国便一直流传着一块神秘令牌——轩辕令。
它的作用,就像代表皇权天授的传国玉玺。
不同的是,传国玉玺代表的是无上皇权,历代皇者,只有持有传国玉玺才会被认为是合法正统。
而轩辕令则不同,对皇权没有任何作用,甚至不被承认,但是对古至今这等武者,或者异能者、仙道中人,尊轩辕令为皇为至尊,而非传国玉玺。
持有轩辕令者,可号令天下群雄,无敢不从者。
当然,自古以来,并未有过关于轩辕令号令群雄的记载,这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甚至没有肯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看着悬浮在古至今胸口上方兀自散发出柔和霞光的金黄色令牌,龙一和斑鸠疑惑的想着:这真是传说中的轩辕令?
就当它是轩辕令,可它怎么会在古至今身上?
又会为什么忽然像
像活过来了一样?
而三大公爵心里,则只剩震惊了,内心深处,一股恐惧开始蔓延。
自古以来,神秘而强大的轩辕国,便是他们这种西方黑暗种族的死地,所有胆敢踏足轩辕国国土的黑暗种族,没有一个能够平安离开。
之前,他们还不信,以为只是一个无知的传说。
可是轩辕令的出现,那种如山一般的压力,让他们真真切切体会到恐惧。
死亡的恐惧。
拥有公爵的实力,在西方世界,除了那特定的几个人之外,基本可以算是无敌了。
然而在轩辕令面前,他们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渺小到连抵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轩辕令散发出一道柔和的霞光,缓缓升到一人高处时,陡然霞光大盛,霞光越来越亮,到最后,似乎整片天空都被霞光占据,霞光刺得几人无法睁开眼睛。
不知道霞光持续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很久很久,被霞光包裹着,似乎脑中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龙一和斑鸠只是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像是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
待霞光散去,他们慢慢从周身温暖之中回过神来时,轩辕令又安静地挂在古至今胸前,仿佛之前那刺眼的强光,只是幻觉。
可强悍的德古拉不见了,三大公爵也不见了。
古至今原本死灰色眼珠子,却多了一丝生机。
龙一和斑鸠表情呆滞地看着四周,实在不明白,强悍的德古拉和三大公爵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难道,被轩辕令杀掉了?
尸体呢?
可是,没听说轩辕令拥有能够瞬间抹杀掉三大公爵加一个亲王的能力啊。
到底怎么回事?
古至今胸前挂着的令牌,真的是轩辕令么?
正在二人发呆的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大坑边缘处传来:“轩辕令这等神物,尔等小辈何德何能持有?乖乖交出来。”
斑鸠和龙一诧异地转头看去。
两个身穿长袍的老人,仿佛纤尘不染的仙人,静静站在大坑边缘处,目光冷冽。
其中一人,身材矮小,贼眉鼠眼,龙一认得他,正是九幽谷二长老赵守机。至于另外那个老人,就不知道是谁了。
不过能和赵守机并肩而立,想来就算不是九幽谷的长老,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斑鸠理了理古至今胸前衣服,将轩辕令藏在衣服之下。
不管这两位老人是谁,别想拿走头儿的轩辕令。
龙一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德古拉那种古怪的力量限制着让她无法动弹,此刻德古拉神秘消失,她自然便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慢慢几步走到斑鸠身边,用她俏丽的身影牢牢挡在古至今身前,目光直直看着两位老人,淡淡道:“什么轩辕令?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