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我来了。”
李涵雪看着姜初一,轻轻笑起来,殷红的血在白皙的脸颊划下。
在半圣的手段下,李涵雪受伤,不过好在有初一的剑气,伤的并不重。
同样的,初一的剑,也很强。
所以红袍老人的攻势在那一道剑气中,灰飞烟灭。
老人浑浊的双眼终于露出一丝清明,也有一些不解。
羽血与苏主的战斗很快就拉下帷幕,败逃回函谷关外,拼着一口本源精血,遮掩十九楼天机十年,隔绝一切联系。
然而,三方之主此时又立下奇怪的规矩,圣人以上不参战。
或是有意或是无意,陆茗娴又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破境为圣。
这也就使得十万大山这边才敢这样肆意妄为。
整个十万大山都知道,函谷关那边的局势因为羽血的败逃局势明了,互不相犯,休战十年。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局势会明了的这么快。
以至于这个肆意妄为有了束缚。
这一刻,老人似乎明了了一些。
陆茗娴成圣,那么这个万里长城就需要一个新的半圣坐镇。
而那个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最信得过的,就是眼前这位早就可以成圣,但是却迟迟没有踏过那道坎的剑客。
万里长城需要半圣,于是他来了。
事实上十万大山对于九州天才的伏击,不止一处。
只是这里是主要的伏击地点,所以有半圣坐镇,为了先天剑心。
失败的伏击有十批,。
翰林书院,是那位千年前的儒家半圣呆过的地方,而那位儒家半圣并不强。
但是他有一个弟子,叫做陆茗娴。很强。
老人细思极恐,他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他发现,所有失败的伏击,或多或少都有陆茗娴的影子。
那么如此一来,万里长城这边,所有参战的修士都与一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红袍老人瞳仁缩了缩,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白衣剑客。
初一嘴角挂起笑,似是讥讽,嘲笑,像是猜到老人心中的疑惑。
“陆茗娴。”红袍老人张了张口,想通了一些事情就越发的觉得那位青衫儒士的恐怖,他沙着声音问道:“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我不知道。”姜初一如实回答。
姜初一从来就不喜欢思索一些绕来绕去的问题,但是他信任陆茗娴,所以他从来不问为什么,只要那个人说了,他便做就是了。
这片寂静而狼藉的山脉,起风了。
红袍老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何安在,究竟是这盘棋的什么位置?”
白衣剑客没有回答他的话,摇了摇头。
“其实我不喜欢李绣春,不是因为他这些年来出尽风头,深受山主喜爱,而是因为他很狂傲,太随心所欲,甚至在陆茗娴破境成圣的时候,他为了所谓的棋逢对手,威胁所有端坐庙堂的圣人不得显形。但是他的实力很强,强到连山主都不敢轻易降临,强到以至于这数百年来的每一次推演都能准确无误,我也不得不赞叹以至于相信他的每一次推演。”
红袍老人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荒凉的山脉间。
“杀死这些九州还未成长起来的天才不足以改变战场的局势,但是如果把先天剑心夺走,那么局势也只是一些小小的改变,但是如果再顺便杀了一位剑道半圣,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十万大山的那位军师的计算看似出了些问题,似乎是没有想到陆茗娴早已经算到自己的每一步,所以初一才会如此迅速的赶来,不迟,也不早。
至少现在刚刚好。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有算错。
地面微微颤动起来,一座巨大的黑影从南边向着这里移动,速度很慢,却有一种极其可怕的压迫感。
北边有一名刀客,额头有小角,并非人族,不知何时出现,静静地站着,占据一方天地。
十万大山的态度很明确,今天不希望有任何漏洞,这位名动天下的剑客,必须死。
李涵雪开口问道:“你如何确信来的会是姜初一?”
“陆茗娴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但是他相信姜初一,所以他相信往生宗。”
红袍老人说道:“你来了,姜初一也一定会出现。”
姜初一不会允许李涵雪被置身于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中,因为她是他的爱人。
所以从一开始的伏击中,李涵雪就不可能有生命危险。
微风拂动衣袖,姜初一把手搭在剑柄上,隐约可以看到星轨流动。
圣人之战,动辄惊天。
“这里是九州。”初一的手指轻轻叩击剑柄,他这句话说的是威胁。
这里是九州,不是十万大山,只要我能拖住,就不会输。
红袍老人笑了笑,“我知道。”
既然敢在九州做出这种事,他必然有着自己的依仗,做出相应的安排。
拨浪鼓轻轻摇曳,一具具等待已久的尸体破土而出。
干瘪的,饱满的,苍老的,年轻的尸体,苏醒而来。
原本战火平静地九州内陆,烽火连天。
一个个原本已经死去多时的亲人,旧识再次出现在世间,有悲伤,有惊诧,但更多的是恐惧。
如此一来,就算是有支援,也有心无力。
布置已久的返魂之术,只为了今天。
周边的山脉陡然拔高,连绵起伏,隔绝了所有离开的通道。
今夜的这一场杀局,十万大山势在必得。
这一方天地,成了死局。
初一却没有丝毫的意外,手指叩击着剑柄,看了看南方的巨大黑影,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刀客,最后视线落在面前的老人。
“你有几成胜算?”老人笑眯眯问道。
初一搓了搓鼻子,咧嘴一笑,“如果只有你,那我只有五成胜算。”
“可是还有它,它,它。”手指一一指点过刀客,黑影,高山。
“那我就有九成。”初一说道。
老人敛去笑容,面色阴沉道:“狂妄。”
“不是狂妄。”初一说道,“因为你们太相信他了。”
山地间,不停的震动。
战旗猎猎,长戟冲天而起,大军排山倒海,战意冲天。
行军声铿锵有力,恍若黑色海涛平地而起,摧枯拉朽。
“大隋军队前来增援。”领军之人,胯下一匹高头大马,亦是披着黑金甲胄,长戟冲天而起,有刺破苍穹之势。
只见他咧嘴一笑,“前辈,我就说你需要我帮忙。”
数道长虹平地而起,拖曳着长长的尾巴,自远方飞掠而来。
为首者衣冠飘飘,背负一把长剑。“往生宗弟子徐景春,带门下师兄弟增援。”
“这些杂鱼?”红袍老人面色古怪,几乎要笑出声,“就是你的依仗?”
“那我呢?老家伙。”铃铛晃悠悠,却让红袍老人面色难堪无比。
一衣衫褴褛的老道人带着夜色缓缓而来,他晃荡着手中老旧的算命幡,上面有着几个铃铛,清澈响亮。
旗子上面有着七个大字‘乐天知命故不忧’。
老道士捏着胡须笑眯眯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呐,总是记得李绣春,陆茗娴,把我这个老道放哪里了?”
“这浩然天下,就他们两个会推演呐?”老道士气呼呼,激动地握着算命幡砸着地面,“我天心老人不要面子的啊?”
原本的包夹之势,如今反倒成了被包夹。
初一抱起剑,脸上挂着欠揍的笑,“我说过,这里是九州,而李绣春,是九州人。”
红袍老人脸色瞬间煞白,他拼命地晃动着手中的拨浪鼓,没有任何的回应。
那些死而复生的亡者,失去了联系,一个个尘归尘,土归土,再次成为了安静的尸体。
红袍老人突然惨笑起来,不是因为必死无疑,不是因为这漫山遍野的杀意,而是因为这数百年来,那位从九州叛变的李绣春的推算带来的胜利,让自己彻底忘记了李绣春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九州人的事实。
这天,月不黑,风也不高。
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杀人夜。
至于是谁杀谁,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李绣春,从头到尾都没有叛变,这数百年来十万大山得到的胜利,于九州来说不痛不痒。
老人一瞬间想清楚了很多事,既然李绣春没有叛变,那么摇光呢?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老人瞳仁紧缩,他似乎感觉到一张巨网正在慢慢收缩。
持网的人,是那两个谈而论道,棋逢对手的人。
如山的黑影突然动了,他举起右手向着地面拍了下来。
裹挟着轰然如雷的声音,撕裂了空气。
逃不了,那便战。
初一出剑,一道剑痕带着璀璨的光,照亮了整个天地。
甚至可以听到夜空被强行撕碎的声音。
一直静静屹立不动的刀客动了,他挥刀,无数刀光夹杂着数不尽的火焰,与那道剑气碰撞激荡。
两道长虹相并而起,拖曳着长长的尾巴。
往生宗弟子手持法宝,大隋军队轰然迸发,山间出现了一团光芒,那是灵气组成的,炽烈至极,就像是一团骄阳。
那遮天蔽日的手掌拍下,准确的落在这团光芒上。
轰~
磅礴的能量涟漪疯狂涌动。
“老道几百年没打过架了,你让着我点。”天心老人算命幡挥动,一道道五色神光迸射而出。
红袍老人手中拨浪鼓不停,无形的灵气若箭矢激射。
这一方天地,彻底明亮了起来。
灿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