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瑶光殿内龙御上的女人放下手中玉笔,随后官姝将信函呈给了大殿上静候着的燕国使臣。
使臣仔细看过,小心收好,放入袖中,拜行燕国的礼遇叩谢梁凤衣,并说:“能够与北梁修好,实在是燕梁两国的幸事,南楚仗有传世玉横行霸道,燕王早有与大梁结义共谋楚国的心思。臣奉旨到此,为了两国的大事深夜入宫扰了女帝休憩,事成之后,必定前来谢罪。”
梁凤衣点了头,官姝亲自送燕国使臣离宫,那使者再三叩拜后才离开。
殿上李牧在使臣走后,拂了拂袖子,上前说:“女帝,大梁正是因为从不与他国盟约,才保得这一方安宁。如今的南楚形如昨日的强秦,绝不可小觑,女帝怎就应了那燕王,要去攻伐南楚?”
李牧辅佐过先王胜公,先王在位时,每次决策前一定会询问他的意见,临终时也是将北梁与新君一并托付了他。可刚才任凭李牧全力阻止还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写下那份回诏。
李牧心中顾虑的太多,他对梁凤衣还以对待孩子般教诲,岂不知而今的大梁女帝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孩童。
“女帝可有想过北梁一旦出兵,若楚国胜了,大梁将会永远成为南楚的俘虏,任人宰割。若楚国败了,也会有燕赵两国虎视眈眈。北燕王妃是赵国的公主,没有了楚国,燕赵必定会趁机围举大梁,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我梁国真就再没退路可走了。”
“请女帝三思啊!”李牧脸上写尽了沧桑,他将自己的一生赤胆都给了大梁,若是北梁有何变故,他也愧疚于心。
梁凤衣发上凤珠霞簪所嵌的珠穗轻轻颤动,她目中深邃,瞧着老人佝偻着身体跪在地上,沉静道:“此事本君自会定夺,国相起来吧。”
“老臣不能起,臣愧对先王,没有颜面起身说话。”李牧别过脸,他面目严肃,非要女人收回成命。
梁凤衣冷傲的眼睛瞧着他顽固的模样,自她登基起,李牧时不时都要请出先王,这话她听了整整五年,也够了。
她冷着脸从龙御上站起来,索性道:“既然国相这么想跪,那便继续跪着。”
她走下了殿台,就听李牧在身后高声说:“女帝,若是先王……”
“先王?”梁凤衣回过头,她目光透露出盛气凌人的霸气,坚挺的鼻梁,微微上翘起唇角,却不似在笑。
她看着李牧,扬起脸。“国相对先王可真是赤胆忠诚,但国相别忘了先王早已将这个国家交给了本君!你若想念先王,不如去陪他好了。”
李牧望着她,接连咳了几声。
梁凤衣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径直走出大殿,她即刻对殿外的穆璙下旨:“燕国使臣暗入梁宫,意与北梁共克南楚,本君要让楚国境内,人尽皆知。”
“是,属下明白。”
梁凤衣唇角浮起一抹阴冷的笑容,她清冷的眼里夹杂了丝狡黠,这一次,她要给公子毅备份大礼。
官姝奉命送燕国的使臣出宫,过王宫永安门时,洛云姬带领几个宫人端着茶水匆匆的过来,不巧有个宫女鲁莽竟碰撞了那燕臣,宫女一时慌张急忙跪下。“婢子不是有意的,我……”
官姝看着,对云姬说:“这是燕国来的卿客。”
洛云姬瞥了眼方才失礼的宫娥,而后向那燕国的使臣笑言:“婢子不知大人竟是燕国的贵客,新来的宫娥多有莽撞,方才惊扰了大人,请大人勿怪。”
使臣急忙蹲身捡起掉落的信函,谨小慎微的放回袖中,拍拍裙摆上的灰尘,又理了理衣袖,随口说:“姑娘言重了,不碍事的。”
云姬瞧见他衣袖上浸湿的茶水,便说:“不如大人随我过去换身衣裳再走吧。”
“不了,如此小事岂能劳烦姑娘。”使臣笑笑,回头对官姝说:“官大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官姝点点头,她看了云姬一眼,转身走了。
官姝将人送至宫外,正遇尉然过来,听他问:“可是燕国来的?”
尉然听闻燕国使者连夜入宫,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总归安心不下,才动身过来瞧瞧,刚刚出宫的那人衣着扮相不像梁人,应该就是了。
没有女帝的旨意,官姝不敢多言,不过看男人的样子想必已然知晓,她也就不好再相瞒了。
“回将军,正是。”
尉然狭长的眼睛眯起,以他对瑛凰的了解,女人是不可能召见燕国的人,刚才察觉那使臣的面色想必也是从她那里取了什么好处。
尉然心思缜密,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想,他转眼对官姝说:“好,你先回去吧。”
官姝俯身拜礼,她走后,尉然对近侍言柯道:“你带几个人过去,暗中跟着就可,若非必要,无需出手。我只担心那兖戎未必会买这笔账。”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