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群围出来一个圈,中间就是事故现场,包围圈里站着三位女士,陈舒珊一马当先,脸色是真难看,抹了粉也遮不住她铁青色的脸,很明显遇到了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情,逛街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光。
连忙拨开一层人墙走了进去,看见包围圈里还有俩人,一老一少,老人摔倒在地上,旁边领着一个小女孩,王瘦稀奇道:“碰瓷儿?”
王胖捋起袖子,哼道:“碰到胖爷爷算你倒霉,打不死你丫的。”
然而很快这个疑问就被推翻了,不是碰瓷儿,那老人和小女孩低着头不敢抬,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捡东西。
往地面上看去,这才发现地上歪倒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红艳艳的杨梅,里面包着几包冰块,盛夏季节正是吃杨梅的季节,小女孩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头不高,穿着校服,身上背着一个买东西赠的小包,上面还印着日用品的字样,看起来像是沿街卖杨梅的。这边路口人流量很大,处于中心街区,数道公交路线和地铁线在这里汇聚成极为繁荣的交汇点,这么一篮杨梅,又是新洗好的,拿了就能尝个鲜,运气好的话一天就能卖完两筐。
路上人来人往,有路过的好事者问:“怎么了这是,都在这里干嘛?”
旁边有知情的好热闹的人民群众解惑:“这老头是不是发病了啊,我刚才看到他走路都走不稳,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小姐。”
跟在陈舒珊身后的黄裙姑娘关切问道:“舒珊,你没事吧?”
陈舒珊冷面霜目:“晦气。”
小女孩动作顿了顿,抬头飞快地看了陈舒珊一眼,抿起嘴唇,继续帮爷爷捡杨梅。
陈舒珊对上小女孩的一双眼睛,神色更加不悦,带着难以掩饰的厌恶和讥讽,尖尖的高跟鞋头一脚踢开滚在她脚边的杨美篮,竹篮打翻,里面没撒出来的干净杨梅登时又滚了一地。
小女孩沉不住气了,眼睛水灵灵的充满了愤怒,抬头大声道:“你干嘛!我爷爷又不是故意撞你的,我们说对不起了!你把他推倒了,你的道歉呢?!”
老人握住小女孩的手,苍老的声音慢慢说:“哎,娃子,不要这样的嘛……”
小女孩愤愤哼出一声。
老人手里还抓着两颗杨梅,一张脸皱纹密布,像是大旱的黄土地迸裂的细碎裂纹,他扶着孙女的手站了起来,不断向陈舒珊鞠躬——或许不是鞠躬,老腰不中用,那上下起伏的弧度实在很难看出什么:“对不住,老头子不是有心的嘛,小姑娘火气不要太大嘛,我们车在那边,送你一些杨梅好不好呀?”
陈舒珊一动不动,不知是被小女孩挑起了怒火,还是其他的什么,她像是很多情绪积攒在一起,在这一刻终于得以爆发,陈舒珊极力忍耐,一字一顿地问:“你们这些人……不该都去死的吗?”
老人和小孩都愣住了,陈舒珊拢了拢头发,姿态依然优雅,温言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为这个社会做出过什么奉献?你们有什么脸活着,你们穿这些衣服出来……”她指点着老人的汗衫、女孩的校服,“不丢人吗?就算不尊重自己,不在乎,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吗,你们自己闻闻,身上都是什么味,攒了多少细菌啊……你们回家,也洗澡的吗?”
陈舒珊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外围的人听不太清,然而想保护她的、就在她旁边的道士们听得无比清晰,脸上现出讶然之色,王胖双眼大睁,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她是怎样以这么漂亮的一副面容,这么轻柔的一副语气,说出这一番话来?
陈舒珊身后的两个女孩轻掩口鼻,黄裙姑娘和绿裙姑娘拉住她道:“舒珊,你不要离他们太近。”
陈舒珊弯眉笑了笑,推开两人的手:“雪蓉,宁冉,你们不用管我。”
黄裙姑娘——刘雪蓉道:“这些人都是社会的垃圾,毒瘤,渣滓和废物,你和他们说再多,费再多口舌,以他们的智力也不能理解。”
程宁冉葱白的手搭上刘雪蓉的肩膀:“是啊,怎么不去死呢,苟延残喘什么。你今年七十?八十?还有几年活头,干脆祖孙俩一起去了吧。”
陈舒珊屈尊俯身,轻蔑道:“说起来我特别好奇,你们现在住哪里,住在垃圾堆里的吗。你们吃什么,在垃圾里面捡东西吃吗?你们这些人,抱歉,不是针对你们两个,我是说你们所有人,又穷又脏,还有那些流浪汉、要饭的叫花子,你们无处不在,走到哪里都看得到你们,像是病毒一样死赖着,和阴沟里的老鼠有什么区别,多少传染病是从你们这些人滋生和传播的?政/府为什么不出一道法令,把你们这些老鼠聚集到一起,和正常人分散开来。真不敢相信和你们生活在一个地球,你们一代一代繁衍,害人害己,难道还想让你孙女跟你过同样的生活,和你一样辛苦吗?”
老先生的脸像是一块经年没洗的干抹布,面容出现一丝茫然,似乎没有完全理解她的话,他抬起头来,老迈浑浊的眼里充满泪水:“你、你……”
他忍气吞声,到了这把高龄,早没有了年轻人的血性和锐气,低头长长叹了口气。
小女孩跳了起来,挡在老先生面前,色厉内荏地撒谎:“你胡说八道!我学习很好的!我以后让爷爷住大房子!你才是老鼠!老鼠老鼠老鼠!”
十多个围观群众被她吼得一脸莫名。
程宁冉嗤笑,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轻声漫语:“跳什么脚,你知道什么是礼仪和淑女吗?学习好有什么用,骨子里还不是一样卑贱和没教养。”
小女孩年龄不大,呆呆愣住了,吃力地消化她说的话。
程宁冉不再看小女孩,看向陈舒珊道:“舒珊,我早跟你说过了,是白费力气,你说这些他听得懂吗?”
刘雪蓉道:“舒珊也是一片心意,不然平时谁会和他们说这些,不是总有人自不量力,想着卷土重来,报复我们是不是?”
陈舒珊眼神冷了下来:“那个lo货,她有本事第一天就让我知道她是谁,掖掖藏藏算什么,我陈舒珊会怕了她?笑话,居然还敢找我,变成鬼了又能怎么样?她怎么能恨我,她该感谢我,世界本就不公平,人生来就分贵贱,我是让她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是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是好心,教她做人的道理。”
陈舒珊下巴微扬,不知是在对别人说,还是对自己说:“上次我们赢了,这次也是一样的。这个结果不会有人改变。”
王胖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之前对陈舒珊的好感在一瞬间败了个干干净净:“姓陈的,你他……”
梁楚神色微敛,横他一眼,王瘦及时捂住了王胖的嘴,把他那句要命的‘他妈的’给堵了回去。
梁楚喊了一声陈小姐,陈舒珊执着花伞,转头看他,不禁一愣。
梁楚神色平静从容,不急不躁,他一旦不做乱七八糟的表情,常年被大尾巴狼捧在手心里,挨金似金挨玉似玉,不卑不亢的小尾巴狼的气势不自觉流露出来:“寒门出贵子,白屋出公卿,古往今来传下来的道理,几位小姐自诩是名流、是贵族,这句话不会没听过吧。”
陈舒珊怔楞一会才道:“你说的这个几率有多大?几万、几十万的所谓寒门,才能出来一个贵子吧?那剩下的那些人呢,再说了,他们不就是被剩下来的那些吗?”
梁楚深呼吸,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他清醒,梁楚竭力控制立地成棒槌,一榔头拍她个脑袋开花的冲动,客客气气正想问您是按照什么标准区分的,又是谁给你的权力?一张嘴、一条舌,一副利齿,张嘴便伤人,知道口德两个字怎么写吗?
话还没有说出口,耳边忽然传来小女孩撕心裂肺的惊叫声:“爷爷——爷爷你怎么啦?!”
低头一看,小女孩跪坐在地上,托着老先生的上半身,吓得脸色发白呜呜哭泣。
陈舒珊蹙起精心描画过的双眉,后退一步,似乎很难接受小女孩的嚎叫,太聒噪了。陈舒珊道:“走吧。”
刘雪蓉和程宁冉挽起她的手臂,陈舒珊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离去。
街上乱哄哄的,吵闹声、鸣笛声此起彼伏,陈舒珊的一番言论轻言细语,除了内圈的几个人,没有多少人可以听清楚,围观的人大多刚下班,急着回家或撒欢,七七八八散了,小女孩嚎了一嗓子,也没多少人注意。王瘦很快放开王胖,掰开老先生的眼皮瞧了瞧:“得去医院。”
地上的杨梅顾不上管了,提起竹篮,抬着老先生去了医院,是轻微中暑,又气急攻心,没什么大问题,回家休息几天便好。
领了药出来医院,老人长长叹气,连声道谢,又忍不住老泪横流:“我没用啊,我没用啊——我白活到这把岁数,我、我……”
王胖道:“您别钻牛角尖,听狗放屁呢。”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抽噎道:“爷爷,爷爷你别生气,你吓死润润啦,我以后一定好好写作业,再也不逃学了!”
老先生绽出一个笑容,摸了摸孙女的头顶。
祖孙俩的杨梅车还在商场附近,润润扁着嘴巴,落在爷爷身后,偷偷擦眼泪,左手绞右手,脸上露出浓浓的迷惘。
梁楚保持和润润同样的速度走了一段路,润润小手灰扑扑,泪水和灰尘揉了一脸花。
沈云淮不得不附和着一大一小的脚步,走得很慢,目光始终注视在梁楚身上。大的小的鼻子全皱到一起,没过多久,大的没扛住,一手压住润润稚嫩的小肩膀,蹲身问她:“看你不高兴,你有问题吗?”
润润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我、我骗人了,我爱玩,学习不好。”
梁楚柔声道:“因为这个哭呀?”
润润低头脚尖划地:“我不想爷爷再卖杨梅了,我愿意上学了,努力学习有用吗?刚才那个阿姨说,说卑贱……”小姑娘听不懂意思,却能听得懂语气,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卑贱是什么?”
梁楚反问道:“你怎么想的,你认为学习有没有用?”
润润想了想说:“我爷爷对我说……学习改变命运,我觉得,有用。”
梁楚笑道:“爷爷说的很对,学习改变命运,你相信爷爷吗?”
润润用力点头。
梁楚揉她的脑袋,润润看着她,小小的世界观第一次受到风摇雨打的攻击,她深吸口气问:“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有很多很多钱,我和爷爷要卖杨梅,刚才的阿姨说世界是不公平的,人生来就有卑贱,是不是这样,所以她才骂我和爷爷是老鼠。”
梁楚不知道怎么回答,沉吟许久,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道:“那三个阿姨家里是很有钱,你想做那样的人?”
润润大声道:“不!”
“为什么?”
“我才不会成为那样的人,”润润激动地说:“她们、她们……骂人!我讨厌她们!我喜欢爷爷,我要做润润,和爷爷在一起!”
梁楚笑了,忍不住想亲她的小脸:“有的人生下来穷,有的人生下来富,但是风水轮流转,穷人会变富,富人会变穷。一个人生来衣食不缺,有很多钱,可能会毁了他,他会好逸恶劳、贪图享受,一辈子囫囵过了,也有人安分克己,利用手里的资源发展自己。也有人生下来很穷,他自怨自艾、抱怨命运,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贫穷很能磨练人,也可以让人洗净铅华,从无到有。穷人和富人都出人才,也出庸才,成长环境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润润听得懵懵懂懂,想了半天,迟疑道:“自己?”
梁楚有些惊讶,这小孩怎么教出来的,她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吗?
这个年龄的孩子好玩好动,善于思考的本就不多,她仅凭短短一席话,就已经思考公平和贵贱的问题,还一点就透,自己摸索出来了结果。还忧心她会被陈舒珊的三言两语带歪,自卑而没有底气,真以为自己低人一等,现在没这个担忧了。
把老先生和润润送回家,回去陈家的路上,王胖还一路忿忿,开车开的像遥控汽车——还是三五岁新手小孩玩的那种。
“王瘦你到底站哪边的,你小子拦着我干什么?!”
王瘦道:“我不拦着你你想怎么样?”
王胖说:“老子揍她一顿!”
王瘦骂道:“你这么多肉白长了吗,陈舒珊带着那么多人,你揍得到她?再说了,这事儿都还没知会师父,青稞道长还没死呢,你就想上位当司令?”
王胖呸道:“就看不惯她那副嘴脸,他妈的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去他妈的。”
回到陈家的时候已近黄昏了,青稞道长叉着腰等在门口,看到车来一通骂:“就你们搞特殊,别人都回来了,你们人呢?!我让你们跟着陈小姐,你们往哪里溜达去了?”
王胖正没好气,下意识要顶嘴,又看了看现在站在谁的院子里,这是陈家的地盘,到处都是陈家的耳目,王胖硬是憋回去了,摆手道:“说来话长,回去说吧。”
陈家房间多,白来得早了,根本不用抢。北洞门分到了两间房,北洞门一众进了卧室,把门一关,青稞道长问道:“怎么回事?”
王胖王瘦把今天的事一说。
青稞道长看向瘦徒弟:“你现在怎么看?”
王瘦道:“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鬼敲上了门,又经过今天这一出……陈舒珊不无辜,我早上看走眼了。”
王胖道:“我烦死这女的了。”
王瘦问道:“陈家今天怎么样?”
青稞道长简单概括:“各扫门前雪,其他人用不着担心,这鬼难惹,绑鸡的绳子怎么捆得住大象?倒是南洞门动作很大,开始布置捉鬼阵了,陈允升下了血本啊——你们说陈舒珊今天和四个人见面,她确实带回来两个女的,听说是她的高中同学,一样倒霉,都遇见鬼了,在陈舒珊之前,还被推了两把进过医院,说起来,另外那两个男的你们没扫听扫听去哪儿了?”
梁楚静静听着,目光突然凝住。
王胖郁闷道:“师父你是没见着,我不是争理,也不是贪便宜的人。我今天看她们买衣服,一件成千上万,上午的时候,他们吹着空调说话,我们在外面足足晒了五个小时,我都快给烤熟了,他们也不缺一杯东西的钱,帮我们掏份钱让人舒服点有多难?我真不是贪他们的便宜,我有自知之明,他们真请我我也不去,但要的是什么,要的是这份心,结果连这份客气都没有,眼睛都长头顶上,我跟他们说话他们会搭理我?”
青稞道长摆手道:“行了,又不是小姑娘,晒你几个小时又没怎么着你,正好出汗减肥。”
王胖更郁闷了。
室内一时变得十分安静,梁楚缄默不语,微微失神,从听到同学两个字心就一直揪着。
王瘦之所以提出那厉鬼多半不是寻仇,所持的依据是以陈舒珊的家境和交友圈、出入的场所来看,基本没有可能和这样的人有交集。但如果不是现在呢……烦乱的头绪突然理清了许多,会不会作恶的人是陈舒珊的同学?社会有门槛,各行各业、老板员工,吹空调有暖气,舒舒服服上班和室外工作者,而在学校面前,在知识面前没有贫富贵贱。
如果这么一来,问题就说得通了。
梁楚问道:“她们是哪个高中的?”
青稞道长抬头看他,道:“还能是哪个学校,这几位都是富家子弟,读的是最好的高中,华城一中知道吧。”
华城一中……
梁楚彻底愣住,屁股下面像是长了钉子一般坐不住,华城一中,华城一中……
梁楚身体前倾,问道:“大师,死了以后变厉鬼的可能性有多大?很容易吗?”
王今科道:“你以为批发大白菜?一个就这么难搞,真的到处都是厉鬼杀人,世界还不乱套了。”
梁楚忽然全身发抖……华城一中不是吴正芳读过的学校吗,吴正芳化成了厉鬼不肯回家,而陈家正好有厉鬼作祟。吴正芳失踪时在八年前,十八岁,而陈舒珊看起来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八年前也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年龄对得上,几个人又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这事儿怎么会这么巧?
板牙熊分析道:“……不会就是同一个吧?”
梁楚想起陈舒珊白日里的做派……吴正芳出身贫家,确实很有可能起矛盾。
夜色很快深了许多,晚上吃的是自助餐,请来的妖魔鬼怪出自民间,没有明确的派系,也没有组织太严肃的饭局,陈家此时也无心招待客人。保姆做好了饭菜,摆出长长一桌,饭碗都有,想吃什么自己盛什么。
做的食物很美味,也有可能是太饿了,一整天没有好好吃饭,梁楚一边跟板牙熊分析案情,一边吃撑了,吃饱了也不用洗碗,简直太幸福了。梁楚靠着椅子一瘫,板牙熊瘫在他兜里,都大肚朝天,一动不想动。
沈云淮很腼腆,没怎么夹菜,梁楚不知道他的口味,自己觉得好吃就给他夹点。沈云淮支着下颌,看他微微隆起的肚腹,随手往上轻轻一搭,梁楚立刻把他的手拿下去,难受地说:“不要碰我肚子。”
沈云淮看他鼓鼓的小肚子,怕是撑坏了,问他:“出去走走吗?”
梁楚心想你看我还能走得动吗,我连说话都费劲,含蓄地说:“我不想动。”
沈云淮哄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梁楚想了想,赶紧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心里数数:“那还是走走吧,你继续吃你的。”
撇了男人就踱出去了。
大厅里像是公司同事出来一起吃自助餐,不同的是里面没几个认识的人,但仍然噪杂混乱,大声谈论不绝入耳,出了门觉得耳根清静。梁楚心里装着吴正芳的事儿,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这太荒谬了。
陈家的前院很大,缓步在里面走动消食,一百步数着数着就忘了,板牙熊在他口袋里也跺着爪子消食。
走了没多远,绕了院子半圈,到了停车的地儿,突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既然是私语那肯定不能偷听,梁楚也没在意,走了两步听到他的名字,说话的人声音也很耳熟,梁楚支棱起耳朵脚步顿住,又退了回来,往面包车的方向看。
就看见王胖王瘦蹲在车底下乘凉,一人端着满满一碗饭菜,吧唧吧唧吃的特别香。
王胖含着饭菜口齿不清:“奇了怪了,到底是青稞道长夸张了,还是杜肚真这么牛逼,他怎么收的鬼祖宗?”
王瘦道:“我之前听王今科那语气,还以为鬼祖宗吃人喝血呢,现在看来……没他说的那么可怕啊。”
王胖心有戚戚道:“你看杜肚就知道了,他是在造反啊。”
王瘦摸了摸下巴道:“不过青稞道长平时是有点不着调,该正经的时候还是正经的,应该不会骗我们吧。”
王胖无语道:“让你这么一说不就又回到原点了吗,那是怎么回事。”
王瘦道:“本来就是个死胡同,杜肚才学了多久的阴阳先生,别说鬼祖宗了,就已普通的厉鬼,他往哪里收去。”
王胖悄声道:“他们该不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吧……”
王瘦道:“什么?”
“比如……”王胖顿了顿,想是他自己也觉得理由太荒谬,底气不足道:“杜肚被包养了?”
梁楚脸都绿了,莫名其妙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心里猜出了七八分,八成是沈云淮在车里的动作太容易让人误会了,眼看他俩越说越没边,等不及身正不怕影子斜,谣言不攻自破什么的,梁楚幽幽道:“那是你们的错觉。”
王胖王瘦打了个哆嗦,筷子敲到了碗。
梁楚继续道:“你俩什么眼神呀,我是那种不自食其力的人吗,就算包养,也是我包养他啊,沈云淮长得更像小白脸吧。”
板牙熊道:“就是就是,见过帅的包养丑的吗?”
梁楚说:“你不要给自己加戏。”
王胖一边叹息一边转过身道:“唉,我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嘛,你说你,一穷二白,身上连个叮当响的钢镚都凑不出一对,你拿什么包养鬼祖宗……啊!”
等看清来人,王胖王瘦齐齐猛地一顿消了声,跟一对长得背道而驰的双胞胎似的,咽了口唾沫,装满食物的碗在手里跳了一下,垂眉耷拉眼的瞪眼看地,不说话了。
梁楚中肯地说:“以后嘴上装个把门的,我和沈云淮,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是天地可鉴的清白,老清白了,但他这人吧……唉,可能是在家待久了,憋变态了,就跟今天在车上的时候一样,有点不正常,我就比较宽容大方了,让着他点,不跟他一般见识。”
王胖王瘦一口一口的吸凉气。
梁楚开镜看着两兄弟,筷子和碗一个劲的发生亲密接触,吃了一半也不吃了,端着碗跟端着一只刺猬似的。他有这么可怕吗?
又想到一个可能性,他是没这么可怕……梁楚后背有点僵硬,抱着侥幸心理,一寸一寸试探着往后看,果然看到一道没有影子的高大身躯,静静伫立在他身后。
王胖王瘦见势不妙,揣着碗扭头便跑了。
梁楚转过头来不看后面,望着两人疾奔离去的背影,心中凄凉,他嘴上也该装个把门的大铁锁。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的休息是不上班啦!所以有时间多更一点,哎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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